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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一阵缠斗,黑暗中不时传出林彦与姑娘挨揍的声浪,惊呼与咒骂齐出,天骄夫人咬牙切齿的咒骂愈来愈虚弱。最后,林彦与姑娘拼命躲闪,脚下大乱,鬼叫连天,仆而又起,连滚带爬,躲避天骄夫人的疯狂攻击。

  折腾了许久,终于,三个人分为三方,分别倚在石壁上呻吟、喘息、叫痛。

  如果有灯光,这情景一定很够瞧的。饥渴交加,双方都失去用内劲伤人的精力,摸黑纠缠,搂抱撕打在所难免,衣衫零落乃是意料中事,三人皆已精力尽耗,连站起来都感到困难。

  喘息片刻,天骄夫人终于崩溃了。

  “符……符安,放……放我出……出去!”天骄夫人像在干嚎:我……我不……不再找……找你,我……我不再恨……恨你,我要水,水……”

  黑暗的内洞,只有林彦和芝姑娘的沉重喘息声,和间歇的呻吟声,没有任何其他声息。

  “不……不要让我把……把恨带入九……九泉……”天骄夫人哭泣着沙嘎地叫:“你……你说,你是江湖浪人,你不要成家,你不要人爱你,你不要……你说我是个累赘;天下的女人都是累赘。女人该找个蠢村夫厮守,下厨房养一大堆孩子……可是,你娶了龙女,我恨你一辈子!恨你八辈……子……”

  她捶打着坚硬的石壁,哭泣声凄切。

  “符……安……”她掩面哭叫:“我……我到底那一点比不上龙女?安,我真的消不了这口怨气,我……我痛苦了三十年,三……十年……”

  “你先嫁,我才后娶的。”石洞中多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爱玉,你知道吗?傅莹与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你,雄心勃勃,骄傲自负,你要和男人争长短,你要天下人在你脚底下俯伏。而我,闯荡江湖满手血腥,看过了太多的人间惨事,尝遍了争强斗胜所遗下的辛酸。我需要一个和平安详的家,需要一个能在我午夜梦回,噩梦连连的时候,能安慰我、能抚平我内心创伤和寂寞的人在我身边,爱我、给我勇气、给我温柔体贴、保持我的自尊。你不能给我这些,而傅莹却能。”

  “安……”天骄夫人哭倒在地。

  “不管你恨我多少辈子,我并不介意,因为我问心无愧。当初,一开始我就回避你,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不瞒你说,在你我相识的前后,我的确无意成家,不敢成家。江湖人是孤独的,寂寞的,生命有如风前之烛,瓦上的秋霜,直至我遇上了傅莹。”六合瘟神的语气出奇的温柔:“她有一种超俗的气质,让我觉得世间是这么美好,那些浮名虚誉不值得用宝贵的生命去争,世间一草一木都是可爱的。她会替我分担快乐、痛苦与忧愁,她让我觉得与她厮守一生是人生最美好、最值得的事。时至今日,她对你依然毫无芥蒂,她就是一个这么善解人意的、可爱又可敬的人。昨天你能平安无恙,该是出于她宽恕所致,你穷搜了我三十年,按理她和我都该恨你。起来吧,我带你出去,你将是我夫妇的佳宾。”

  “不请我们吗?”身后传来林彦友善的语音。

  火光一闪,芝姑娘高擎着火把子。

  林彦站在壁间出现的石门前。门宽两尺侧身可通,高有六尺,内陷的石壁不知何时,已被一角尺大的石块所卡住,无法关闭了。

  “咦!你……”樵夫打扮的六合瘟神讶然惊呼。

  “前辈失算了,在下兄弟并未被天骄夫人耗尽精力。”林彦笑笑说:“如果天骄夫人被在下击倒,前辈必定先施放瘟毒再进来了。”

  “你认为你能在老夫手下逃生?”

  “一定可以。”林彦肯定地说:“因为你大意太过自信,身上并未带有瘟毒。”

  “不需瘟毒,老夫同样可以置你于死地。”

  “前辈千万不要冲动,晚辈是专诚前来拜访……”

  六合瘟神大喝一声,急进两步一掌登出,一股阴柔而且逼内腑的怪异潜物,像怒涛般向林彦涌去。

  林彦手一伸,怪异的潜劲中分,他的大手已疾探而入,五指如钩抓向六合瘟神的手掌。

  六合瘟神吃了一惊,收掌沉肘左掌来一记袖底藏花,身随掌进,掌吐出反柏林彦的右胁。

  林彦手一沉,“啪”一声硬接来掌。

  劲气四散,气流呼啸有声,两人皆马步撼动,各向侧移动半步。

  火把子不能久燃,亮度一暗。

  “用闪字诀!”林彦低喝。

  火光乍熄,芝姑娘身形一闪,闪电似的钻出石门外,奇快绝伦。

  “你们出不去的。”黑暗中传来六合瘟神的语音:“外面的石室也是从外面封启的。”

  “有你在,出不出去在下无所谓。”林彦轻松地说:“人不是说过吗?世间是这么美好,一草一木都是可爱的,我不相信你肯与我们一起死在洞内,除非你余情未断,忘了尊夫人对你的恩爱,愿与旧情人殉情。”

  “该死的小辈!”六合瘟神怒叱,连攻四掌之多。

  黑暗中交手,不可能变招化招,只能听声辨位出招,硬碰硬,谁的要害被击中,谁就是输家。

  林彦用上了乾罡坤极大真力,乃师天痴所参悟的功参造化奇功。拳掌落在他身上,有时如中败絮,有时如中金石,反震力一次比一次凶猛。而他的拳掌所中处,一记一落实,每一记皆真力直撼内腑,令对方气散功消。

  各攻十余招,六合瘟神已被逼至外洞的转角处。这里有从小窗孔透入的光线,可看到老瘟神脸红如火,头上的花白道士髻歪在一边,冷汗满额,呼吸不稳了。

  “好小辈!你练的是什么怪功?你比耿庄主高明许多。”六合瘟神凛然地说:“一天你不死,老夫一天不得太平,你到底是何来路?”

  “在下姓林,来找前辈谈谈。”林彦心平气和地说:“在下绝无恶意,前辈请相信在下的诚意。”

  “没有什么好谈的。”六合瘟神咬牙切齿:“耿庄主一共请来了二十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是些心狠手辣残忍恶毒的货色。为了老夫家小的安全,老夫绝不容许一个人活着离开,宁可与你同归于尽,谁也休想活着走出这座地底古洞。”

  “前辈……”

  “你在逼老夫下杀手。”六合瘟神脸色变了,变得脸上失去血色,整个脸庞罩上一层灰蒙蒙的诡秘色彩,瞳孔在缩小,一口完好而尖锐的牙齿露出口外,真像一头向强敌示威的狼。

  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阴森诡秘的气氛里,那股冷森森充满凶兆的杀气,一阵阵汹涌,震慑对方的心神,令对方心胆俱寒。

  林彦心中一懔,吸口气功行百脉,一拉马步,双掌一分立下了门户。刚才他虽然用上了绝学乾罡坤极大真力,但仅用于自保,蓄劲不发,也未用全力护体。这时,他必须全力自保了,他不知对方要用什么诡异的绝学进击,反正那股阴森诡秘的热气已令他心中不安。如果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其他的一切都不用谈了;他必须用全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言其他。

  他的外表也变了,衣袖袍袂无风自摇,脸上每一条肌肉皆已冻结,一双虎目又大又黑,瞳孔似已放大了一倍,给人的印象是:慓悍、勇猛、坚强、信心十足,与充满危险气息。

  “啪!”双方同时出掌,双掌接实。

  六合瘟神退了一步,哼了一声,重新稳下马步,双掌徐徐变为十指半屈半舒;肘部内收,像足了那头大马猴的防护姿态。

  林彦也变换手的形态,食中二指前伸半屈,余三指内扣,一声冷叱,右手疾探而进。

  六合瘟神也一声怪叫,双爪捷逾电闪,神乎其神地一前一后,紧抓住林彦从中突入的右手,十个指头像钢钩,像鹰爪,扣得牢牢地,如换了旁人,这一抓一扣之下,对方的手臂势必碎裂。

  林彦腕部一收,反扣住六合瘟神的右手脉门。

  双方皆在发力,僵住了。

  “砰砰!”六合瘟神下身飞跃,双腿凶狠地踹在林彦的右胸右胁上。

  林彦屹立如山,山是撼动不了的。他的五个指头紧扣住对方的脉门,力道逐分增加,徐徐内收、下压。

  六合瘟神发觉双手所抓住的对方手臂,并非血肉所构成,而是一条钢铁所铸的铁手,指尖怎么也扣不入肉中。而右手脉门所受的压力,却像上了一道逐渐收紧的大铁箍,血脉已停止流动,真气阻滞不前被逐寸下压,反抗困难。片刻间,身形已逐渐前倾,双脚已失去再次攻击的能力了。

  马步的重心不稳,已输了一半。

  林彦的左手徐徐前伸,食中两指逐分接近六合瘟神的脸部。

  六合瘟神马步重心已失,闪避困难,如果勉强移动,势将被林彦拖压倒地,也不敢抽出前面的左手招架,方位不对,招架不住,而且也不敢抽手,两只手抗拒林彦一只手的压力已感到非常吃力,再抽手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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