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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走了十几步,姑娘身躯突然一晃,脚下虚浮。

  林彦一惊,伸手扶住了她,讶然问:“芝妹,怎么了?”

  “精神不济,有点发虚。”姑娘苦笑:“被她们拖着奔波了一夜,滋味真不好受……”

  “不对,你的脸色……该死的!她们是不是在你身上动了手脚?那些鬼女人都练了些阴毒的邪门内功,制经脉令人不易发现。仔细想想看,除了感到精神不济之外,还有甚么地方感到不舒服?”

  “这……有点头晕,似乎……”

  “似乎什么?”

  “反胃。唔!大概是饿了。”

  “反胃?头晕反胃,是有点空腹之象。想想看,她们的手,曾否在你身上主经脉附近游移过?譬喻说:手少阳三焦、足阳明胃、足少阴肾等等。”

  “没有呀!囚禁与问口供时不上绑,迁移时仅用牛筋索反绑双手,负责看管的几个人轮流监视,并未受到虐待,如被制了经脉,我应该知道的。”

  “也许你真的饿了,走吧。”

  “饿得心中发慌,手脚无力,滋味真不好受。”姑娘笑笑说:“回到客店,我有两件事要做。”

  “你是说……”

  “大吃一顿,然后饱睡一大觉。”

  “我仍在担心。”林彦双眉深锁,扶着她举步:“按理,一晚上不眠不食平常得很,你不可能如此萎顿,回店之后,我得好好替你查一查各处经脉。”

  到了江边,两人愣住了。

  辽阔的江面帆影片片,风高浪涌,船上下往来为数甚多,但都在江中游悠然飞驶,相距最近的也在里外,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船肯靠岸查问。左面是孤山,奇峰峻峭,风浪拍岸人兽绝迹。往右面的下游眺望,林中葱茏不见田野,看不到村落,连渔舟也不见踪迹。

  “往下游去找村落,也许可以找得到小船。”林彦向下游一指:“那一带是平原,该有村落。”

  “那些女人的船,不知是往上走呢,抑或往下放?我们真该早些前来抢她们的船。”芝姑娘苦着脸说:“往下游走,不知有多远才有村落,我……我走不动了。”

  “不要紧,我可以抱你走,再远些可以背。”

  “不要,羞死了。”姑娘脸红红白了他一眼,羞怩怩地贝齿咬着下唇:“我还走得动。”

  “羞什么?你穿了男装是不是?”林彦也禁不住笑了,姑娘那撒娇的神情的确动人:“脸红啦!真是个大姑娘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啦!唔!有人来了。”

  近山脚的树林中,踱出曹明和两名大汉。

  “咦!曹老爷,你还没走?”林彦颇感意外地问。

  “我敢走?”曹明快步走近苦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事情没了结之前,我走了,你不是要到我家去找我?你要是上门兴问罪之师,鸡飞狗走小事一件,以后我哪有好日子好过。”

  “曹老兄。”林彦笑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江湖混混吗?”

  “我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侠义道的高手。老弟,不瞒你说,在下虽说为富不仁,不折不扣的地方豪绅,但自问还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我够狠,陈太监就不敢几乎抄了我的家,刮走了我一生的积蓄。我如果够狠,可以和十八妖魔合作。”

  “如果你那样做,就休想在地方上立足啦!破财消灾,至少你目前还保有眼前的地位。陈奸阉垮台了,至少你还没有垮。在下不敢自诩侠义,侠义两字害人不浅。曹老兄,竹筏还在吗?在下的水性并不佳,我用得着竹筏。”

  “在,老弟……”

  “送我和舍弟过江,怎样?”

  “风险很大,五个人相当冒险,何不先到舍下,在下派船送两位过江岂不稳当些?耽误不了多久,值得的。”

  “也好。”林彦大喜过望:“那就有劳曹老兄了。”

  两大汉重行入林,抬出竹筏泛水。七根竹乘坐五个人,沿岸行驶已是不胜负荷,用来横渡风浪不小的辽阔江面,的确十分危险。

  林彦与曹明在筏后端用手桨划水,一面划一面说:“那些衣着华丽的男女,好像不是贵地的人。”

  “本地会武的女人不多。”曹明说:“至于她们的船,的确是上江的歪尾船。”

  “卓三与鱼鹰那些人,受人指使计算一位姓傅的书生,掳劫暗杀无所不用其极,那些主使人的底细中,你难道毫无所知?那些女人很可能是主使人,似乎不需卓三动手。”

  “我真的不知道,卓三与鱼鹰那些人鬼混,在府城附近为非作歹,要说我不知道,当然无人能信,由于他们并不影响我曹家的权益,所以我懒得过问。”曹明坦率地说:“老弟,恐怕你料错了,那些女人绝不是主使卓三派凶手掳劫暗杀的人。”

  “何以见得?”

  “卓三与他那些地棍朋友,全被那些女人擒走了,是我亲眼看到她们把人赶上船的,有些还受伤不轻呢。”

  “也许是事没办成,那些女人迁怒卓三那批人误事,因而导致火并,乃是全情合理的事。然据我所知,姓傅的主婢两人,并未落在那些人手中,舍弟目下又被在下救回,可知鱼鹰那些人一事无成,得人钱财并未与人消灾,委托的人兴问罪之师,并不足怪。”

  “问题是,姓傅的主婢两人,的确已经落在仇家手中了。”曹明肯定地说。

  “真的?你知道?”

  “我知道下手的人共有四个,天魁星金老兄就是其中之一,昨晚便送过江来了。”

  “哦!其他三个人是……”

  “我不认识,好像武功并不太高明,显然是从外地来的。姓傅的两个人被用麻袋装住,四更天就在卓三的住处,交给叫老九的人带走的,老九带来了五个人。之后,那三个家伙从陆路往南面的宜都方向走了,天魁星和卓三的人留下等你,因此而遭了报应。我为了监视他们,所以也在卓三的住处现身。”

  “这就怪了,如果那些神秘女人不是主使人,为何一再向在下兄弟下毒手?”林彦真被这扑朔迷离的事故弄胡涂了。

  “也许那些女人真是主使者。”曹明不再坚持己见:“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们一面故意收买凶手以乱人耳目,一面乘机暗中下手,最后不论成功与否,出其不意杀掉收买的凶手灭口,这些女人好阴毒。”

  “不过,像这样公然大举灭口的作为,倒是江湖上未曾有的事,。不无可疑。”林彦说出自己的意见,也等于推翻他自己认为女人们是主使人的猜测。

  竹筏直抵曹家河滨的木制码头,码头的缆桩上系有一大一小两条船。林彦仍然对曹明怀有戒心,有芝姑娘在,他不无顾忌,不敢放胆进入曹家,因此谢绝曹明邀请至庄院进食的盛意,由曹明派了四名船夫,驾小舟送他们过江。原住的房间门窗俱毁,店家自认倒霉,替他们换了一间上房。安顿停当,芝姑娘已萎顿得支援不住,躺下了,茶饭不思,毫无胃口,显然她精神不振,并不是因饥饿所致。

  林彦大感惊疑,立即不理会姑娘的反对,用真气导脉术不惜损耗真元,替姑娘逐一检查十二经脉,逐穴导引,引气归元。

  怪,十二经脉皆毫无异状。姑娘呼出的气体,与由汗所排出的体气,皆嗅不出异味,可证体内并无异物进入。

  内腑各器官在他的推拿细按下,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地方发生痛觉,证明并非内腑器官有病征,也不是姑娘们生理的正常周期变化。这一切,可把他弄胡涂了。既不是病,经脉也不曾被制,穴道正常,体内又无异物进入,而姑娘无精打采,像久病恹恹的症状何由而致?

  练武有成的人,对跌打金创虽然没有真正的郎中高明,但足以派得上用场。可是牵涉到大方脉小方脉等等病痛,所知就有限了。林彦也不例外,他对伤科学有专精,推拿八法更是炉火纯青,所配的灵丹妙药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仍可一施妙手,对一般病症也颇有涉猎。可是。芝姑娘这种生理上完全健康,外表却有明显病象的怪症,他就束手无策了。

  他感到心焦,立即命店伙以高酬请来府城的名医前来诊治。结果,郎中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可能是风寒内蕴,开了些平常疏导药物便匆匆走了。

  他在店中煎药,房门外传来叩门声和店伙的叫嚷:“客官请开门,有客人求见。”

  他放下搧火的竹扇,到了外间拉开房门,先是一怔,接着气往上冲。

  房外除了店伙之外,站着一位面如冠玉,俊逸超群的青衫儒士,手持把扇含笑悄立。

  他的记忆力足以自豪,一眼便看出是那位蓝衣美妇所改扮的。

  如果芝姑娘不是被这些神秘女人掳走,岂会平空得了这种恼人怪症?

  他正感到心烦,本能地脸一沉,要发作了。

  “林兄,不请我进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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