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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他出身玄门,目下在何处修真,恐怕不会有人知道了。但在十余年前,我确知他在荆门的内方山落脚。他是个有家有室人,不难找出他的去向。以半年期限作为找他的时限,其他有关布置的事由我负责,山西至京师道上的部署,事先必有妥善的安排。你与龙姑娘这就先秘密返家省亲,安顿好龙姑娘再动身查访六合瘟神。寻访一个存心逃世的人并非易事,时限并不觉裕,因此愈早进行愈好。”

  “好,过两天彦儿就动身。今后的联络处……”

  “奸阉返京,预计有两条路好走,走远些绕山东北上。不过,以走山西的可能性最大。因此我在三条路上部署,以防万一。”荣叔在桌面用茶水绘出路线:“其一,为太原附近,太原是分道处,如果他往北,在忻州附近埋葬他;往东走捷径,就在平定州附近下手。第二条路是经过此地,到南面涡阳附近布下天罗地网,第三条路在山东衮州附近,那地方的山区正好弄手脚。所以,三处留暗记联络的地方,是太原城外双塔寺右塔的第十层壁缝间;第二处就是这里,第三处是衮州北门内的兴隆寺塔内,也是第十层。记清楚了没有?”

  “彦儿记牢了……”林彦将三处地方复述一遍。

  三个月后,林彦与姑娘出现在夷陵州。他们是从内方山来的,要在此地乘船上航四川。

  两人皆是书生打扮,兄弟相称。姑娘女扮男装,粉装玉琢秀逸绝伦,真像一位十四五岁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林彦当然不同凡俗,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他的气质与往昔完全不同,像是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

  两人的姓名略有变更,林彦改名叫林俊,姑娘叫林杰,行路上的远游理由是游学。

  夷陵州是入川的门户,市面相当繁荣,江边帆桅林立,各型船只挤满江滨,两三里内一无空隙,极为壮观。江面辽阔,对岸田畴山峦依稀,极目远眺一片烟岚。大江从西面山峡中倾泻而下,江面扩大了十倍,风高浪急,船在江中星罗棋布,风帆片片,颇富诗情画意。

  人地生疏,他们在此地需逗留一些时日。

  为配合自己的身分,他们不能在城外的码头区旅店投宿,便在南湖的川楚老店落脚。午后不久落店的,有半天工夫可以出外打听消息。

  林彦找来了店伙,概略地摸清了上行船只的动态。

  上行的船只很多,但都是到重庆的,要想在半途下船,必须付全程的旅费,如果能恰好雇到小型的回程歪尾船,虽然旅费可观,但自由自在,比乘坐大型的客货船舒服多了。

  他们必须争取时间,便嘱店伙代为洽商,有船就走,不管是什么船,能早走就行,船资不必计较。

  申牌初,他俩在店右的南湖楼小坐,要了一壶好茶,面对一池碧水,一面品茗一面商讨行止。

  南湖楼如非膳食期间,光顾的人绝大多数是茶客,一壶香茗三两碟干果,坐上大半天店伙绝不嫌客人小气。

  楼三面临空,视界广阔,湖右不远处的江滨一览无遗,花木映掩碧水如镜,与浊流滚滚风浪滔滔的大江,形成强烈的对照。楼上座无虚席,茶客甚多,似乎夷陵州的有闲人士真不少。

  “彦哥,你想,到归州能找得到线索吗?”姑娘低声问,神色有点索然:“内方山商店的人,并不真知道符家的去向。已迁走了四五年,你就凭买下符家田庄,那位脸上无肉不像善类的范大魁几句话,就断定到归州摸索吗?”

  “范大魁的话是可信的。”林彦说:“其一,符家上路的包裹小巧而有油市包裹,定是入川的轻装了。其二,他们的去向是夷陵。其三,修真最理想的地方,以三峡最为清净。当然,我不敢说他一定迁到归州,但归州东十里的玉虚洞,下临香溪,在那儿置产修真该是理想的胜地,所以我必须前往查访一番”

  “如果他入川,会不会远至青城?青城是玄门第五洞天宝元九室之天……”

  “他不会到人人瞩目的地方落业。”林彦肯定地说:“像他那种树大招风的人物,在众所瞩目的地方居住就难免有是非。”

  “你打算……”

  “逐站查访,也许要走一趟青城。时限急迫,我们得加快进行了,这就是我急于雇船上航的原因所在。”他用手指向右方一点,声音放低:“那几位仁兄好像很注意我们,当心些。”

  右邻一桌有四位茶客,都是些膀阔腰圆的壮汉,似乎是跟他们上楼来的,操着川调浓重的口音,一直就在交头接耳悄悄谈话,与四川人高谈阔论的习惯有异。

  林彦和芝姑娘都是老江湖,早已从四大汉身上嗅到了江湖味。由于人地生疏,因此暗地当了心。

  坐得最近的那位大汉,突然转过身来笑笑说:“两位公子爷要入川吗?可曾订了船位?”

  “是的。”林彦客气地说:“入川,但先到归州游历。船位已委托店家办理,晚上可能就有回音。诸位是……”

  “在下姓张,排行三。”大汉笑容可掬:“店家是靠不住的,他们不会替你打算盘,最好能把你的荷包掏空,串通船家来骗你们。到归州不易雇到船的。”

  “店家也说过了,在下付到重庆的船资。”

  “如果公子爷的行李不多,在下的船可以附搭两位到归州,船资减半,每人五两银子,如何?”

  “倒不是船资的问题……”

  “公子爷请放心,店家方面在下负责应付。”张三拍拍胸膛:“公子爷也许不知道,在下的船是行走三峡最安全的船,公子爷可以去打听,罗板主与周太公上下三峡三十年,从来没出过纰漏,三峡最有名的三十处险滩,一水一石的特性皆在掌握之中。”

  左首茶桌原有两位茶客,一个是面如冠玉的青衫少年,一个是侍女打扮的十二三岁小侍女。

  青衫少年噗嗤一笑,向侍女说:“小秋,周太公十年前,每年要撞碎两条船,竟然还有人说他三十年从没出过纰漏,你说可怪不可怪?”

  “二少爷,是怪。”侍女秋笑吟吟地说:“人家不只是要赚那十两银子,而是……”

  “闭上你的狗嘴!”张三怒叫:“你们胡说些什么?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林彦脸色一变,手一伸,便扣住了张三的右手脉门,轻轻一扭。

  “哎呀……”张三惊叫:“放手!放……手……”

  其他三大汉唔了一声,推椅而起。

  “不为十两银子,你为了什么?”林彦阴森森地说:“说,放明白些,阁下。”

  “你们如果想倚仗人多。”芝姑娘站起作势出手:“不但讨不好,很可能少掉胳膊缺了腿,信不信由你。”

  “想……想谋……谋夺你们的行李。”张三的脸上冷汗涔涔而下:“饶……饶命!”

  原来如此,林彦放手,摇摇头说:“你们走吧!大概你们是三峡的水贼,在下兄弟不与你们计较。”

  “他们不是水贼。”青衫少年说。

  “兄台知道他们的来路?”林彦问。

  四大汉已匆匆溜走,下楼会账去了。

  “他们是夷陵州的地棍。”青衫少年说:“他们串通好船家,用偷龙转凤手法,掉包谋夺旅客的行囊。等到船一开,发现上当已来不及了,船家否认一切,你要是不答应,也无处投诉。弄得不好老命都会送掉。”

  “这些家伙可恶!”林彦恨恨地说。

  “那个什么罗板生周太公,又是怎么一回事?”芝姑娘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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