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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第八章 荒村传艺

  有一大半走狗都追人去了,附近留下的走狗约有二十余名。这位内堂大总管一剑三绝杨成管的是内堂事,地位虽与外堂大总堂勾魂鬼手相同,但权威并没有勾魂鬼手大,因为升迁赏罚的大权都由毒龙亲掌着,内堂的权责有限。因此,一剑三绝很少在外露脸。

  毒龙激怒得像被踩着尾巴的狗,愤怒地向一剑三组叫:“你给我带两个人先赶回去,叫凌总管立即调动人手,遍搜这一带每一株草木角落,找出姓葛的老狗和那绿衣怪人来,去!”

  “是,属下这就走。”

  “樊兄弟。”每龙又叫。

  “属下在。”一名爪牙应赔趋前行礼。

  “你不是说无影门已经到了本地吗?”

  “是的,三天前到达的,属下已经呈报给凌大总管了。他们现住在鸿宾客栈。”

  “你和凌总管去查,如果他们有一个姓葛的门人,把他们全捉来给我。”

  “属下遵命。”

  葛老人用肩扛着林彦,奋力狂奔向南又向南,进入山区仍不停步,脚下愈来愈慢了。林彦早就昏厥人事不省。

  葛老人毕竟上了年纪,远出十里外便支持不住了,山区中没有路,上山下山备极辛劳。

  到了一处小山谷,清溪一线林丰草茂。老人在溪边将人放下,用手捧起水浇在林彦的头脸上。老人自己也伏在溪旁洗脸,脸色苍白汗透重衣,气喘如牛,确也快到山穷水尽地步了。

  冷水一浇,林彦终于苏醒,神智尚未清明,便本能地狂叫:“哎……哎哟……”

  他的背部青肿坟起,但头部和下身却向背部仰收入肚腹挺出,看他的形象便知道这滋味不好受。彻骨奇痛无情地向他袭击,像怒涛般一阵阵向他涌扑,不但背部痛楚难当,全身的肌肉皆在不规则地抽搐,五内翻腾,肌骨里似有千百万虫蚁在肆虐。这痛苦他受不了,发狂般叫喊、呻吟、战抖……

  葛老人神色灰败,拍拍他扭曲变形的脸颊说:“小兄弟,忍着点。要叫,得等到我们脱离险境后再说,追兵可能快到了”

  “老伯,我……”

  “我告诉你忍痛的秘方。”葛老人沉重地说:“不要去想痛楚的根由,你得告诉自己,不断地说:你痛吧,我要忘了你,忘了你。那么,你便会真的忘了痛楚。当然,有绝大多数的人是办不到的,但我相信你会办得到。”

  他已痛得魂游太虚,但葛老人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有些人被砍了几刀,甚至中了要害,但仍能继续与人拼命。但当他心情一懈,开始为自己的性命担心时,他便会一蹶不起了。小兄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葛老人继续鼓励他:“人是否能活下去,全凭他是否有信心。恐惧会令人精神崩溃,怕死反而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小兄弟,你是个不平凡的人,你会克服死亡所给你的威胁,你的信心会让你支持下去。死且不惧,何俱痛苦?”

  他心中一震。对,死且不惧,何惧痛苦?

  “你痛吧,我不怕你,你伤害不了我的命……”他心里不住向自己呼叫。

  不久,他终于觉得好受些了。

  “老伯,晚辈有眼无珠,没料到老伯竟是一位身怀绝学,深藏不露的老前辈。”他向葛老人致谢:“老伯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唉!老朽是一个无用的练武糟老头而已。”

  “老伯的轻功……”

  “你看我,跑不了十里路,就成了快断气的老牛啦!不瞒你说,三十年前,老朽的确身轻如絮,跑百十里除了流一身汗之外,毫无不适之感。可是,自从拙荆去世之后,心灰意懒搁下了日课,然后是祸不单行,一时大意练功真气走岔,足厥阴肝经出了毛病,自右期门至右足尖大敦穴,十三处穴道都受了不算小的损伤。幸而真气有异便被我发觉了,不然早就成了残废啦!”

  “老前辈想必在江湖……”

  “呵呵!不瞒你说,老朽已把往昔的荒唐事忘了。”

  “老伯,我受的伤……”

  “你中了毒龙的歹毒暗器龙须针。”葛老人苦笑:“那畜生的暗器有两种:一种有毒,体型细些;一种无毒,略大略粗而沉重。有毒的片刻毒入心室,仅有他的独门解药可救。无毒的最可怕,痛得人心智丧失甚至发狂。你中的正是无毒的,幸而中在背部。那畜生竟然在你背后下手暗袭。”

  “哦!真可怕。怎么有毒的反而没有无毒的可怕?”

  “龙须针其实是一根弹性极佳的扁针,平时卷曲成圈,粗仅分半,卷曲时大仅如十文的制钱,以内力发出,针伸展成线,贯入肉中循肌伸张,劲道尽针立即恢复卷曲,力道甚猛。想想看,一根六寸长无坚不摧的扁针入体,卷曲时必定将肌肉向内抽紧,力道是不断的,肌肉的变化也是无止境的,人怎能受得了?如果贯入胸腹,内腑不挤在一团撕裂崩散才是怪事。”葛老人详加解说:“有毒的就算不了什么了,片刻即死,痛对死人毫无用处。”

  “这恶贼好毒,他想要我慢慢受折磨而死呢!”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死不了。”葛老人充满信心地说。

  “老伯的意思……”

  “我带你去找从前的邻居李老弟鸣远处救治,他的医道简直神乎其神,而且会取这种暗器,如果没有他的药止痛,取针时你可能会痛死。”

  “这位李前辈住在何处?”

  “在左首那座小山的南面,约有十二三里。老朽元气已复,咱们这就走,你支撑得住吗?”

  “老伯放心,晚辈已经不理会背上的痛创了。”

  “那就好。”葛老人一面说,一面解腰带将他背上。

  李鸣远的家在山阳,山脚下建了一间三进的茅屋。屋右有一座占地三四亩的平顶圆丘,上面长了两株巨大的柳树。站在丘顶向南望,里外便是小小的长庆村,村南是蓝田县境。

  葛老人一脚踢开柴门,亮声叫:“鸣老,在家吗?”

  内间里出来一个花甲老人,呵呵大笑道:“是你,叫魂么?我正要进山,你……咦!你背上……”

  葛老人抢入厅堂,一面解腰带一面说:“取出你的吃饭家伙,准备救人。”

  “救人?病?伤……”

  “龙须针。”

  “什么?龙须针还能救?你……”

  “中在背部,人支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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