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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你……你是赌徒吗?从生死赌注……”

  “你放心,我一定会赢。”

  “你……”

  “我需要两个时辰行功自解穴道。”他深吸入一口长气:“妖妇不信我制住了狗官,故意卖弄绝学金针过穴术,我必须多费不少精力。”

  “你能自解穴道?真了不起。”红花煞由衷地说:“我替你护法。”

  “谢谢你。哦!安姑娘,你眼中的煞气快消失净尽了,是不是觉得心境与以前不同了?”

  “也许是的。”红花煞不自觉地微笑。“也许是我已经消失了杀你的兴趣吧。”

  “好现象。安姑娘,你真的在笑了,你知道你的笑的确很美很动人吗?”

  “你……你胡说什么?”红花煞板起面孔白了他一眼,其实在强忍笑意。

  “我从不胡说。”

  “我想起你的忠告。你说:你这红花煞如果不恢复女性的柔婉,你将与美满的婚姻绝缘,你只能用刀剑逼着一个男人服从你。你的话很有道理,我思索了许久许久。”红花煞低头叹息一声:“我明白自我懂事以来,从来就没有一个男人敢接近我的原因所在了。我想,我要结束江湖闯荡生涯,找一个可托终身爱我的伴侣,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何必在江湖操剑杀人糟蹋自己?”

  “我陪你返乡,欢迎吗?”他笑问:“我警告你,你可得防着我一点,我可不是什么柳下惠呢!”

  “你……你这坏东西!”红花煞羞笑拍了他一掌:“我真该让黑妖狐好好整治你。”

  “我被她整治得还不够惨?”

  “活该!”

  “哦!你和她……”

  “我只知道她是无常一剑的情妇,要我在狗官附近暗中保护,派天灵婆与我做伴,从淮安一直跟到浙江来。为保持秘密,我从来没和无常一剑见过面,也不接近狗官。我不收她的常例钱,仅按杀人的代价收受礼金。”

  “奇怪!你们为何杀崤山六怪?”

  “笨虫!你知道打发因公成残的走狗礼金有多重?你废了三怪,把其他几怪也杀了,可省下多少金银?”

  “哦!好毒!好绝!”他苦笑:“难怪我会上当,果然被我不幸而料中了。”

  “你是后知后觉。”红花煞打趣他。

  “恕我无礼,你为何救我?”

  “这……也许,你玩世的豪气让我佩服,也许是你的话一直在我心中引起了波澜……”

  “也许,我这人倒还蛮可爱的……”

  “啐!你……你少臭美,你……”红花煞又要打他,但手举起却落不下来,美丽的面庞红似一树石榴花,贝齿咬着樱唇半喜半嗔,这才是真正的女人!

  “我在准备行动,你好意思打?”他笑嘻嘻地说。

  “你……你这……”

  “这可恶又可爱的冤家,是不是?”

  红花煞终于拍了他一掌;跳起来抓剑悄然至四周巡视。

  好难熬的两个时辰!她必须躲躲藏藏地在四周巡视警戒,不让任何人有接近的机会,自然无法留在夏南辉身边注意变化,心悬两地,令她心乱如麻。

  一个心理不健全而个性坚强的女人。一旦心中的恨念消除而有了改变,埋藏已久的爱念必定强烈地迸发出来,红花煞就是这种人。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关心过别人,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今天,她开始感受到关切别人和爱别人,滋味并不好受。但那种莫名的冲动和期待,却深深地震撼着她,这种她从来没体会过的震撼,让她在不好受中,滋生出另一种令她振奋,令他心弦颤动的特殊感觉,这种感觉神秘而美妙,她感到似乎在阴暗的地狱中,突然看到瑰丽的天堂,让她有勇气忍受那种焦灼与不安的滋味。

  巳牌将尽,炎阳将近中天,林中依然凉风习习。鸟雀争鸣。她回到夏南辉静卧的地方,看不出任何变化,夏南辉呼吸深长,几乎看不到胸膛的起伏。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躺在那儿简直就像具死尸。

  她俯身用耳贴在夏南辉壮实胸膛上,不错,听到了缓慢的心跳声,心中略宽,抓了剑重新往外走。

  她是相当焦灼的,不知道夏南辉是否真能自解穴道?何时可解?是否有危险?自解穴道是具有危险性的,走火入魔就是危险之一,那可是致命的危险,非同小可。

  最可怕的当然是仇敌接近。她不敢相信夏南辉的估计,因为她知道无常一剑的部署,陈音山是走狗们布置的重点之一,始终有人监视着九指城隍一群地棍的动静。夏南辉说这里安全,她不以为然。

  她听到了异样的声息,心生警兆。

  西面林木深处,一群鸟雀噪鸣着向天空散飞。

  将剑插回佩扣,她向林西悄然移动。

  这座树林颇为浓密,不曾加以整修,林下由于阳光不够,因此野草藤蔓并不怎么茂盛,人在林中可以行走。

  六个青衣人正穿林排草而来,其中两个熟面孔:首次与夏南辉冲突的冷面倩女冷倩倩,与大摔碑手有相当火候的神手郑福。领先的中年手握尺八长的铁如意,神情相当高傲。

  “你们连几个地棍都看不牢,真是岂有此理。”中年人走在前面不悦地说。“连九指城隍几个废人都被带走了,你们居然也不知道。你们说他们走了没多久,可能逃匿在这附近的山林里?”

  “禀长上,真的走了没多久,半个时辰前,了望的人还看到农舍有人活动。”神手郑福愁眉苦脸地说:“这一带山林最茂密,藏在里面真不容易搜出来。”

  “那就分开来搜,一定要把他们搜出来毙了。”中年人凶狠地说:“以为不合作者戒。”

  “咱们分为三路,至山颠会合。”一名虬须大汉下令:“发现之后以啸声传讯,见一个毙一个,决不留情。”

  红花煞藏身在左前方的一株大树下,相距仅十余步,不由心中叫苦。她不能不出面阻挡,但一比六,出去必定凶多吉少。

  她心乱如麻,只感到浑身发寒颤,手在颤抖,掌心汗出。

  六个人分为三级,已分配停当,即将动身搜索。

  她一咬牙,心中狂叫:“天佑我!夏南辉,我必须阻止他们,必须阻止他们!请给我勇气,我不能让他们分开搜。”

  如果不是为了夏南辉,她那有勇气挺身而斗?也许,这是她唯一的一次,为了关心他人而甘冒凶险与人挤命,她深体会到关心别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在起步冲出之前,她突然想夏南辉的话:胜利永远属于冷静的人。

  这句话像春雷般震撼着她,她忍下冲出去的冲动,深深吸入一口气,灵智渐清,心跳的频率随即减慢。

  手不再抖,掌心不再冒汗。

  “我用不着急急出去阻挡,只要先毙了一两个人,便可以把他们全部吸引在一起了。她开始冷静地思索对策,估量情势。

  她估计得不惜,就算他们分开了,只要一有动静,这些分开的人便会匆匆赶回来的,用不着预先出面相阻。

  她屏息以待,杀机涌现在眉梢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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