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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不久,顶门凸起不生毛发,身材雄伟的无为州之霸,独角蛟卫靖出现在宫门外,手中挟了一把分水刺,苍白着脸,流着冷汗,战抖着向水心楼接近。

  “你……你是邪……邪剑幻……幻刀吴……吴大侠?”独角蛟在亭外惊恐地问:“找……找在下……有……有何贵……贵干?”

  “是谁与屠贾曾杰接头的?”他沉声问:“你花了多少银子。请屠贾暗杀翻江鳌郑启隆?”

  “真是天大的冤枉!”独角蛟焦灼地急叫:“在下与江宁船行,过去的确有仇恨,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犯不着杀人流血报复。凭在下一个地棍,三步一拜五步一叩,也不配请屠贾去杀人,鬼才知道屠贾像神还是像鬼。翻江鳌一死,镇八方林捕头便过江来查问,一口咬定在下买凶手杀人,幸好他没有证据,无法行文押在下过江法办,可把在下吓得六神无主,不得不躲起来……”

  “你认识果报神安康宁?”他另起话题追问。

  “闻名而已,从未谋面。”

  “你的确没参与其事?”

  “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参与了,天教我雷打火烧绝子绝孙。”独角蛟发誓发得怪流利的:“早些日子,江宁船行的船在老洲搁浅,还是我派人把船拖出来的,并不因为私人恩怨,而把江湖道义搁在一边。”

  “我相信你。”他脸上的神色不再冷:“你继续躲吧!记住,今天你我会面的事,泄漏一丝口风,将有杀身之祸。你从来没见过我,知道吗?”

  “知道,知道。在下本来就不认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邪剑幻刀吴大侠,现在我还存疑。”

  “很好,很好,你继续存疑吧,后会有期。”

  一连两天,他跑了不少地方,每一次返回裕丰客栈,他脸上的气色就差一两分。当这天午后不久他进入客店的店堂时,脸色已是青中带灰,无神的双目,艰难的步伐,与及浑身散发出来的药味和腐败味,皆说明他已是一个与阎王爷攀上亲的人。他腰佩的长剑,似乎快要将他压垮啦!

  “客官,你……你怎么啦?”扶住他的店伙关切地问:“你的神色真不好,是不是伤口又发作了?”

  他受伤店伙是知道的,每天都由店伙请郎中来诊治,上药服药愈治愈糟。

  “我真有点支持不住了。”他喘息着说。

  “客官,支持不住就该好好歇息呀。”店伙扶住他往里走,走向他的客房。

  “我不能歇息。”他说:“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但未死之前,我要查出暗杀我的人,不手刃他们死不瞑目。”

  “客官……”

  “我兴许死在你店里。”他痛苦地喘息:“劳驾叫人去请罗郎中来,他的草药凉凉的,对伤口比较适宜。还有那位庄郎中,劳驾派人一起请来。”

  “好,我这就吩咐小伙计去请郎中。”

  罗郎中的店在裕丰客栈东西半里地,在本地是颇有名气的草头郎中,对治跌打损伤学有专精。

  罗郎中离开客栈返家时,已经是申牌左右了,前脚进店,后脚便跟入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

  “罗郎中吗?”中年人入店便出声叫唤:“辛苦辛苦,刚从裕丰客栈回来?”

  “是的。”罗郎中转身,将药囊信手交给照料店面的伙计:“兄台有何见教?请里面坐,请。”

  店堂右侧是诊病的小厅,摆满了一捆捆干草药,架上一排排瓶瓶罐罐,药味极浓。

  主客双方客套一番落坐,小伙计奉上茶退去。来客自称姓孙,来自南京。

  “罗郎中,在下是从客栈跟来的。”姓孙的开门见山道出来意:“你那位病患与在下不但是同行,而且同是一条街开店的邻居。他这人性情乖僻,好勇斗狠不易亲近。但看在同行,我不能搁下他不管,所以打算私底下雇艘小船,请几个人强迫他回南京,如果不用强,他是不肯走的,报仇的念头太强烈,他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劝告。”

  “是的,他不会走。”罗郎中说:“有时候昏迷,仍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土姑土!”的,土姑是人名吗?”

  “不知道。”姓孙的说:“在下拜晤的目的,是希望知道他的病况,以便有所准备。如果带他走,他在船上的两天中,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很难说。”罗郎中沉吟着慎重地说:“他的胸口共割开了三条大缝,深抵胸骨,上了几天药,就是合不了口,毛病出在他不肯躺下来,天天往外跑说是找什么线索。吃下的药,还不够他消耗,高烧不退浑身如火,怪的是他仍然能支撑得住,但……在船上如果他肯休息,大概无妨。”

  “他死不了吗?”

  “也许,问题是他能否定得下心,放弃疯狂的报复念头,静下来好好医治,死不了的。”

  “哦!这我就放心了。”

  “孙兄,你要知道,药治不好不想活的人。按他的伤势看来,早两天恐怕他就得躺下了,他所以能支撑到现在,也可以说是他强烈的求生欲望与报仇意志超人一等,才能支撑着不倒下。南京有的是好郎中,带他走吧!他会活下去的。”

  “谢谢你的忠告,我这就回去设法把他带回南京。”

  不久,姓孙的告辞出店走了。

  两个水夫夹杂在行人中,远远地紧蹑在姓孙的后面。

  夜来了,但裕丰客栈人进进出出,直到凌晨子牌末,方人声渐止。

  吴玄住的是后院第三进最后一间客房,这一进的旅客大多数是下江来的商贾。

  四更天,负责照料吴玄的两名店伙出房,带上了房门,沿走廊返回宿处。廊下的气死风月白色灯笼光度有限,旅客们皆梦入黄梁,不见有人走动。

  两个黑影从西面飘落在院中,一个掩身在廊口的转角处,一个悄然到了吴玄的客房外,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一闪而入。

  房内黑沉沉,店伙居然没有留下灯火。

  “我……我要水……”床铺方向,传来了微弱的叫声,有气无力有如呻吟。

  孤零零的旅客,没有朋友照顾景况必定凄凉。

  “我给你水喝。”黑影说,向声音传来处走去。

  卟一声响,黑影向下一挫,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所抓住,无法倒地。

  在廊口负责把风接应的黑影,贴在墙角戒备,目不转瞬地离开隐身处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语音:“阁下,在等人吗?”

  黑影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匕,不假思索地欺进,一匕急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要发现有人,杀人灭口势在必行。

  廊口转角处灯光照不到,黑影根本不理会来人是何来路,反正看到的是一个人影,哪有闲工夫辨明身份?这一匕捷逾电闪,反应之快,委实无可伦比,按理决无落空之理,这种高明身手的人,做刺客必定胜任愉快。

  匕取心房要害,奇准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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