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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要你死!”

  死字声出,秀姑的玉手下移,电芒一闪,三枚原先藏在发内的牛毛针,奇快地射向吴玄的胸口。贴身而立,一站一坐,手一伸便可触及身躯,一个无心一个有意,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劫。

  吴玄的右手,这时刚抬起轻抚下颔,他首先发现秀姑的衣袖出现不正常的波动,等看到几乎肉眼难辨的芒影;已无法闪避了。

  “哎……”他惊叫,仰面便倒。

  牛毛针长有三寸,如果全部贯人胸膛,那还了得?不可能当堂毙命,但决难走动,一动便痛入肺腑,可以把人痛得全身发软。失去活动意志。

  秀姑随发针的退势,轻灵地飞返丈外,飘落在内房门,飞快地掀帘而入,出来时左手有一把精巧华丽的尺二匕首,站在通向厨房的通道口,冷然注视着在地上挣扎,被痛苦所折磨的吴玄。美艳的面庞变得又冷又僵硬,那双勾魂摄魂的媚目冷电森森泪不转瞬地注视着吴玄,像一头已吃饱了金钱豹,冷然漠视着死僵了的小鹿,眼中虽有杀机,但已经没有胃口;豹通常不吃残剩的隔宿猎物,因为它猎食太容易了。

  吴玄蜷曲着身躯,强忍痛楚慢慢地、一寸寸地挣扎着坐起,片刻,他成功了,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抱着锦礅支撑,屈右腿半坐,总算坐稳了。他脸色冷灰,脸上每一条肌肉皆崩紧得变了形,脸型扭曲相当怕人,牙关咬得死紧,可知他所受的痛苦是如何可怕了。

  他的目光极为怕人,焦点向秀姑集中,燃烧着怨毒之火,黑得怕人,冷得怕人。

  远远地,传来了三更三点的更柝声。

  “毫……芒丧……门……针……”他浑身颤抖着说:“你……你……你是……”

  秀姑眼神一动,似乎对他还能挣扎着坐起颇感意外,更被他还能说话所惊。

  匕首无声地出鞘,冷电四射,锋刃之利不言可喻。

  “你是……是那神……神出鬼没的针……针魔……”

  秀姑迈步轻移,一步步走近,步度极为缓慢,眼中有极度警戒的光芒。

  吴玄身形一晃,几乎伏倒,但终于以手支地撑住了,颤抖着一寸寸向后挪动沉重的身躯,以臀挪动双脚吃力地后撑,每一撑动,脸上痛苦的线条即加深一层。

  身后不远处便是堂门,外面是黑沉沉的天井。

  秀姑接近的速度,比他挪动的速度快。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身躯的颤抖愈来愈激烈。

  电虹飞射而至,人影冉冉压到,秀姑已迫不及待用匕首进击了,劲风压体,香气袭人,森森刃气直指胸口,快逾电光石火。

  他坐在地上,秀姑的匕首指向他的胸口,身形必定前倾,而且必须贴至切近。

  一声低叱,他在锋刃及体的前一刹那,向后躺倒双足行迅雷的一击,剧痛令他失去应发的力道,但攻势依然猛烈。

  “哎……”秀姑惊呼,右足挨了一脚,斜撞出丈外,砰一声大震,撞得墙壁窗户撼动不已,人亦摔倒在壁根下。

  他仰起上身,但堂中一暗,一对银烛已被秀姑击倒,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显然,秀姑知道他的幻刀可怕,很可能有余劲发射幻刀,熄灯是最好的防护。

  黑暗中,传出秀姑一声怪啸。

  前面有了响动,老苍头鬼魅似的冲出天井,手中有那枝斑竹箫,但比用来演奏的箫要长四寸,两尺二。

  “他在门下!”秀姑急促地叫。

  门内下方有物移动,藉天井的星光隐约可见。

  “击中他的胸口,但他竟然挺得住。”仍是秀站的声音,但换了方位:“他踢中我的右脚,短期间无法活动自如,快毙了他!”

  老苍头举箫就唇,一道冷芒从箫中喷出,奇准地击中丈外在门内下方移动的物体,在异声发出。

  “不是人。”老苍头讶然叫:“他真在里面吗?”

  “应该在。”

  “你真击中他了?”

  “三枚全中胸口。”

  “你没补他一刀?”

  “晚了一刹那……”

  “糟!快出来。”

  “按理他支持不了啦……”

  “快走!”老苍头惶然叫。

  整座住宅暗沉沉,声息全无。

  吴玄隐身在后门的草丛中,身后是两丈高的城墙,人隐伏在草中,真不容易发现。他是从后门走的,剧痛击不倒他。

  他不能走,那老苍头的话靠不住,对方既然设下天衣无缝的妙计杀他,决不会不见死尸便匆匆撤走。

  他心中明白,对方在附近最少也埋伏了五个人,等他冲出去送死,或者等他断气再来找尸体。

  “我真该死!”他心中暗暗咒骂自己:“那么多可疑的征候,我却昏了头一一忽略了。老天爷!是谁安排下这无懈可击的毒计来暗算我?我与针魔无冤无仇,她没有暗算我的理由,为什么?为什么?”

  他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善用针杀人的女人,天下间见过针魔真面目的人还没听说过,双方从未朝过像,怨从何结起?针魔其人姓什名谁是美是丑,谁都不知道。

  毫芒丧门针,那真是江湖朋友心惊胆跳的歹毒玩意,在大庭广众间施用暗杀,真可说神不知鬼不觉,得心应手,百发百中。针太过锋利,劲道惊人,不中则已,中则必定没人体内直贯五脏六腑,不将人体剖开,决难将针取出,片刻间内腑必将充血而死,因为针细,创口不易被发觉,所以死了的人连死因也无法查出,江湖朋友提起毫芒丧门针,真是谈虎色变,畏如蛇蝎,不论是黑白道朋友,无不恨之切骨,这几年来,莫名其妙死在这种针下的人,没有五十也有三四十之多,全是些江湖上有身份地位的人,不明不白地被杀,死后才发现体内的致命怪针。至于未发现遗针的受害者,到底有多少实难统计。

  他被这恶毒的女人打了三针,针入体他便知道所中暗器的特性了。

  他缓慢地小心地拔出袖套上的一把飞刀,缓缓拉开衣襟。他是那么小心,毫无声息发出。

  敢设下毒计暗算他的人,决非无名小卒,这些人潜伏在附近等候证实他的生死,任何轻微的声息,也难逃这些高手的灵敏听觉,生死关头,任何微小的错误,皆可以决定生死大局。

  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但这一次他犯了事后方知可疑征候的严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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