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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二妞,不要任性。”中个美妇微笑:“兆佳贝子的四虎卫,已经借调武威王府,由裕刚贝勒节制。你不必回京,他们快要来了。”

  “那可好……”章春欣然叫。

  “对你,恐怕不好。”中年美妇慈爱地将她挽入怀中:“这次裕刚贝勒护驾南巡,那个什么长春居士,是武威王府的网民,武威虎符的持有者之一。”

  “什么?这……”章春脸色一变:“额尼,这……这是真的?”

  “你是我的乖二妞,我会骗你吗?”

  “可是……”

  “有疑问,德都桂齐会告诉你。”中年美妇指指桂齐云:“他也是捉住长春居士之后,搜出武威虎符才知道的。你想,裕刚贝勒会让你杀他的网民?上月扬州三汊河塔湾村,破获的逆党会盟逆案,就是长春居士的功劳。二妞,你还要杀他?”

  “天哪!”章春脸色大变:“可……可是,桂叔……不该用……用神魔手杀了张……张秋山,你……”

  “妞妞,你听我说。”桂齐云郑重地说:“圣驾将南巡,随行的还有慈圣太后,三阿哥四阿哥也随驾南来。

  “裕刚贝勒、你阿妈、我、勇骧侯爷,担了万斤重担。而消息已经走漏,向导处刚派员出京,逆匪便将消息传出了。

  “目下正召集匪首聚会江南,神出鬼没侦察困难,希望寄托在长春居士这些人的身上。何况张秋山虽然不是天地会的人,但扬州方面侦察的结果,已从仪真库吏一些人口中,查出那晚劫走长春居士五万两赏银的一群匪徒中,确有一个身材眼神酷似张秋山,至少他涉嫌甚重,可知他是拥有甚多党羽,不安分的浪人歹徒。我必须保全长春居士,只有他才能替我们一网打尽天地会余孽。张秋山这种人,绝不会替朝廷效忠,他将是违法犯纪的可怕祸患,我不得不保全长春居士而杀他。

  “妞妞,我爱你比爱我女儿更深,但我更爱朝廷,皇朝国运是否昌隆,皆在你我这些人是否对朝廷绝对忠诚。你会为了一个浪人歹徒,而危害到圣驾的安全吗?”

  “我……我我……”章容悚然而惊。

  “达春。”中年人沉声叫。

  满人的闺女通常称妞妞,用汉语也叫姑娘。而江南的满人不称姑娘改称小姐,因为江南人把妓女粉头称为姑娘。

  但郡王、贝子、贝勒、国公的长女,通常会封为郡主、县主;次女以下都称妞妞。

  长女如果未封,则称格格;次女以下虽然也可以称格格,但她们都喜欢被称为妞妞。

  这些称为妞妞的大闺女,生活最自由,斗鸡走马满街跑,一旦结了婚,就成了关在窄笼子里的凤凰。

  如果是固伦公主(皇后之女),或者和颐公主(妃之女),那就更惨,进进出出必定有八个姑娘寸步不离,只是在深宫里做妞妞梦。

  甚至一辈子只能见自己的生母十几次而已,父爱母爱想都不用想。一旦出嫁招了驸马,那就更惨上加惨。

  想召见驸马亲热亲热,那八个皇宫派来的奶妈,一声“无耻!”那就够了。

  所以有清一代,历代皇帝生了不少固伦公主和硕公主,从来就没替任何一位驸马生过一儿半女,只能收养驸马与妾侍所生的子女。

  这是避免皇室血统外流,最有效最无情的手段。一个公主,也就是世间最可怜的女人。

  而做妞妞,可就百无禁忌啦!比男人神气多了。

  在京都,妞妞们在大街揍人,跑马,挑逗男人,千万不要感到奇怪。

  “阿妈,我……”章春掩面而泣。

  “你说!”她老爸声色俱厉。

  “阿妈,我错了。”她突然抬起沾满泪水的脸颊,一字一吐:“我绝不会为了一个浪人歹徒,而危害圣驾的安全。”

  “跟我回苏州,苏州不许有半个城狐社鼠逗留。”

  “是的,阿妈。”

  “今晚上船。”

  “是的,阿妈。”

  “桂齐,这里的事,辛苦你了。”中年人向桂齐云郑重地说:“圣驾一到扬州,这里绝不可以有任何一个流氓痞棍逗留。”

  “公爷请放心,桂齐已经布置停当。”桂齐云恭敬地回话:“时辰一到,该杀的杀,该囚的囚,彻底执行。”

  “逆党的动静,务须飞传苏州。”

  “是的,公爷。”

  当一群人走了之后,长春居士一群人也溜之大吉。

  ***

  天亮后不久,陈家大院恢复正常活动。

  后院的秘室中,长春公子与江南一枝春,显得忧心忡忡,烦躁不安。

  “是他,没错,他没死。”长春公子拍着案桌咬牙切齿:“我要出动所有的人手,查出他与姓章的泼妇根柢,不杀他们誓不甘休。天香,你有什么打算?他俩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的处境太危险了。”

  “永裕,除了请令尊的人一起前来坐镇之外,恐怕别无良方哪!”江南一枝春沮丧已极:“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今晚一定会来。”

  “家父的人,死伤十分惨重,谁还敢来?天香,除了请贵会的人高手齐出之外,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们肆意屠杀。你必须设法与贵会的人商量,这两个杀星,将是贵会最大的威胁。图谋须及早,天香。”

  “好,我只好使用紧急救援信记了。”江南一枝春咬牙说,显然下定决心作孤注一掷。

  “你们还有紧急求极信记?”长春公子信口问。

  “是的,但只限主事的执事人员知道使用。”

  “哦!你早该使用的,天香。”

  “这是最后的手段,情势最危急方可使用。”

  “立即进行吗?”长春公子欣然说。

  “是的,我这就出去走走。”

  “我陪你走一趟。”

  “抱歉,永裕,不是我不信任你,你不惜出生入死帮助我,我无以为报。但这是本会的极端机密,必须由我独自进行。而且,我要走多处地方设置信记,一个人方便些,设信记的地方可能有人留意,不能有外人在旁。”

  “我也要出去走走,请朋友打听消息。”

  ***

  江南一枝春扮成一个老妇,居然维妙维肖。

  像她这种秘密组织的中上阶层,颇有地位的人物,对化装易容术学有专精,双十年华的美艳少女,扮成七老八十的丑妇轻而易举十分神似。

  两个穷汉打扮的中年钉梢者,也扮得十分传神,是钉梢的行家,此中的高手。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化装易容的行家,对行动的保持机密技巧也十分精通。

  江南一枝春对反钉梢的技巧虽然高明,却摆脱不了更精明的钉梢行家,因为她并不知道会有人钉梢。

  她这次出来摆设紧急求援信记,只有长春公子一个人知道,长春公子是她的支持者,是她的情夫,是她的靠山,也是甘心情愿受她利用的江湖有力人士。

  钉梢的人分别走在她的前后,远近随街上行人的多寡而不时调整,甚至随时在可能范围内交换位置。

  不论她在何处转向或采取摆脱术行动,也无法摆脱钉梢者有效的监规范围。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

  高明的钉梢者,却不知自己也被钉了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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