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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江南一枝春拔出裹在衣物内的剑,扔掉包成长卷的简单行囊,心中正在盘算,该如何摆脱这五个人。

  她的目标是行刺皇帝,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和目标,杀其他的满人毫无意义。

  三汊河事件,死了二百一十三个人,她应该负责,她应该以一死来赎罪。

  她要求黑煞神离开,固然是希望活一个是一个,未死的人应该继续为目标而奋斗,枉死无益。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不希望黑煞神夫妇,知道她在困难中泄露身分,导致三汊河事件两会牺牲惨重。

  章春如果锲而不舍追踪,这件事一定会被提出来的。

  她不想死在此地,决死的斗志便不够坚强了。

  三名大汉并无围攻的打算,站在远处背手旁观。

  甘大娘则移至另一侧,双手支着手杖冷然准备应变。

  江南一枝春不知道甘大娘的底细,还真以为是章春的仆妇。

  “本来我可以放过你,留下你对我有利。”章春拔剑,将袍袂掖妥:“但我实在看不惯你这恩将仇报的嘴脸,不把你整得生死两难,委实于心不甘。”

  “你这些话是甚么意思?”江南一枝春一怔。她记得,张秋山向她说过同样的话。

  “张秋山为了救你,火焚广陵园,出生入死,救你们六个可怜虫时几乎送命。你就在那时被一个蒙面人乘机带走。

  “但却是张秋山救你出死囚牢的,他那点对不起你?你竟然恩将仇报千方百计地坑害他……”

  “不要说了!”她发狂般尖叫。

  她不是一个愚笨的人,虽然不好启齿向张秋山询问往事,也不会向长春公子询问坑害她的详情,便已猜出当日扬州她犯错的概略前因后果。

  张秋山杀入广陵园的事不需求证。带走她的人除了长春公子之外,不可能是别人。

  那么些追杀的人都是长春公子安排好了的,其中有凌霄客的爪牙,所以她才在绝望中暴露身分,希望长春公子代她完成未竟的目标,上了当铸成惨烈的大错。

  章春重提这件她不愿想的事,等于是用一把钝刀,切割她的创口,切割她的心。

  “你怎么啦?”章春反而一惊,被她的反常激动神情吓了一跳。

  “如果你为了替张秋山抱屈而杀我,你动手好了。我亏欠他很多。”她忍心头悲痛:“也许我该用命来偿还他,但他不需你替他讨债。动手吧!你还等甚么?我不会任你宰割的。”

  “我就要为他向你讨债,因我曾经是当事人,也是受害债主之一,接招!”

  章春是个霹雳火,与人交手从不理会甚么规矩礼数,剑在手说打就打,狂野地扑上就是一记羿射九日,剎那间攻了九剑。

  势如排山倒海,一剑连一剑地急剧抢攻,把江南一枝春逼得连退十余步,换了七次方位,封了十一次之多。

  却没能摆脱连绵不绝的逼攻,险象横生,直至九剑势尽,这才侧闪丈外,脱出剑网的笼罩。

  双方武功造诣相当,先机极为重要,先机一失,就只有挨打的份。

  一声怒叱,江南一枝春反击了,主客易势,六合大潜能凝聚剑尖,蓦地风雷骤发。

  她用的是周天玄女剑,一种适宜于女性的轻灵诡奇剑术,罕用劈砍拦错,以冲刺挑勒为主。

  专钻空隙走偏门,舞动虚设中抽冷子来一下致命攻击,令心浮气躁的对手防不胜防,但缺乏强而有力的防守。

  章春的剑术正好相反,强攻猛压雷霆万钧,但并不心浮气躁,攻得猛烈,防得也沉稳坚固,接了一剑立还颜色,不采取单纯的守势,反击迅疾变化无穷。

  爆发出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两人在三丈方圆的短草坪中各展所学抢攻,四丈圆径内风行草偃,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闪烁的光芒令人目眩,快速的闪动身法令人眼花撩乱,谁也不想喘息,险招绵绵而出气势如虹,都想在最短期间,一举把对方放倒。

  激斗百余招,真力仍然不衰。

  旁观者清,甘大娘等在一旁看得真切。

  “小姐,她在制造脱身的机会。”甘大娘终于忍不住提示,用的是汉人的称呼,不叫格格或妞妞。

  “她休想如意。”章春大声说,手中剑一紧,压力增加一倍,逼对方接招,每剑皆是狠着,不接招便会受伤,接了就没有脱身的机会。

  江南一枝春确是打主意脱身,闪避的距离逐渐加大。

  假使对方抓不住连续发招逼攻的机会,便可乘机再闪退拉远距离,便可脱出剑势所及的威力圈外,所以逐渐出现游斗的现象。

  那就是守多攻少,闪退加快距离加大。

  章春加紧逼攻,她脱出威力圈的机会减少了。

  章春移动的身法比她快速灵活,除了接招封架不时反击之外,她摆脱不了章春如影附形的天罗地网控制。

  人在绝望中,有时会产生反常的表现。

  连一个年龄相当的女人也对付吃力,怎能奢言向一个有无数高手侍卫保护的皇帝行刺?这几天中,她不但无法混入府城接近行宫,反而再三遇险,被追逐得离城愈来愈远。有决死之心是不够的,必须有决死的本钱实力。

  她完全绝望了,把心一横,打消逃走的念头,奇迹发生了,勇气反常地大增。

  一声怒叱,她将生死置之度外,剑上的劲道陡增,铮铮两声震耳金鸣传出,火星飞溅中她乘隙反击,疯狂地连攻七剑。

  气势凌厉无匹,立将章春逼得退出三丈外,马步一乱。

  机会来了,章春在她最后一剑吐出的锋尖前,慌乱地疾退丈余。

  她就利用这剎那好机,不进反退,斜掠出两丈外,接着飞跃而起,向三丈外的树林纵去,身形刚向下纵落,身后劲风及体。

  “老身留客。”甘大娘的语音似在脑后。

  她想都不想,左手暗藏的三枚四寸扁钉,向身后悄然射出,化为三道肉眼难辨的淡芒。

  这瞬间,他感到凛冽寒风从顶门一掠而过,眼前有淡淡的人影飘落。

  “咦!”她骇然惊叫,不得不用千斤坠稳下落势。

  甘大娘在她前面丈余,像是突然幻现的,苍木手杖正指向她的胸口,一双冷电森森的老眼冷然盯着她,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甘大娘不但比她快,跃起更比她高,令她骇然的是,竟然是从她的顶门上空飞越的。

  甘大娘如果要她的命,只要在上空超越时,手杖在她的顶门敲上一记,足矣够矣!她以为人在她身后,上空毫无防备。

  “怎么可能?”她惊骇地说:“没有人能跃起两丈高飞越,你……你会飞?”

  “老身的绰号叫飞魔女。”

  “老天!宇内三魔女之一的飞魔女甘楚云?”。

  “总算还有人知道老身当年的名号。”

  “你……你怎么可能做……做鞑子的奴才?”

  “人总会改变的,为祸江湖的邪魔,彻悟之后改邪归正,有甚么不对吗?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谁是皇帝,谁就是天下之主。”

  “你无耻!”她厉声咒骂:“认贼作父,自甘厕身奴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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