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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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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晚辈猜想,瓜洲的讯息传出,凌霄客的人该快要赶来了。”他跨出门槛大声说:“晚辈几乎可以保证,他们绝不是为了晚辈而来的。” “你……” “因为他们以为晚辈绝不会比他们来得快。前辈,小心谨慎,好自为之。” 人影一闪即没,像是平空消失了。 接引使者抢出门外,骇然变色,人确是消失了,雪地上没留下丝毫痕迹。 掩妥柴门,接引使者坐在堂上发呆,脸上神情百变,眼神变得更是复杂。 *** 同一期间,三名穿着华丽的中年人,捧凤凰似的拥簇着仆妇章二,出现在南门外钞关西首百余步一楝豪华的大宅内。那是本城富豪高秉忠高三爷的宅院。 宅院改建仅十余年,中有亭台楼阁花坛水榭,是本城十余处豪华住宅之一,却建在这种龙蛇混杂喧嚣地带,令人颇感意外。 广阔豪华的大厅中,仅是密闭式火鼎就有四具之多,厅内温暖如春,寒意全消,坐久了真得脱皮裘,设有美丽的婢女专门伺候久坐的宾客宽衣脱裘。 今天,所有的奴仆全都打发走了,任何人禁止接近大厅,违者严惩不贷。 主人高三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堂下不住打冷战,五十余岁穿得像豪绅的人,竟然像个囚犯般站在堂下躬身侍立,状极可怜。 仆妇章二高坐在大环椅上,三名中年人分列两侧像是侍从。 “你好大的狗胆!你要造反?”仆妇章二拍着扶手大骂:“歹徒们公然啸聚,光天化日下掳人行凶,你居然说毫无所悉,如果不是你的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哼!分明是你在策划甚么罪该万死的阴谋,是吗?” “奴才该死!”高三爷战抖着急急爬下头:“奴才委实失策;奴才天胆也不敢策划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奴才必定出动所有的人手,限期调查这件罪案。” “哼!你倒会为自己脱罪……” “奴才不敢,奴才……” “赶快给我把那些强盗、帮头、天地会的土匪等等首要分子,与及那些势力庞大的江湖豪霸,统统给我抓来严刑拷问。” “是的,奴才立即进行。” “我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但如果我家小姐有些甚么三长两短,我要剥你的皮,有什么后果,你该知道。”仆妇章二声色俱厉,神情吓人。 “奴才拼死也要把这件事……” “你还不赶快进行?你还不滚?滚!” 高三爷一面扭头,一面向后退,像一头惊恐后退的狗,口不住应着退走,状极可怜。 一名中年人跟在他身边,背着手神色冷厉,等他爬退下堂两丈,这才用靴碰碰他的头顶。 “争取时效,高三爷。”中年人冷冷地说:“爬伏在地下办不了事的。” 高三爷磕了最后一个头,爬起狼狈地向厅外狂跑急奔,几乎被自己的袍袂所绊倒。 跨出高高的门限,中年人拉住了他。 “该找些什么人,你知道吧。”中年人沉声问。 “我……我知道…”他语不成声。 “江宁来的人,不会有问题。” “我……我知道。” “闹江鳖很有问题,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你该行动快些,不然会出大漏洞的。” “我……我一定特别留心发……发掘,那……那混蛋!我要……” “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知道吗?去吧!火速把这件事办妥,十万火急。” “我……我这就亲自办理。”他扭头瞥了堂上一眼,仆妇章二正在与另两位中年人低声交谈。 “还看甚么?”中年人不悦地问。 “吕爷。”他惶然低声问:“她……她到底是是……是甚么人?她的小姐又……又是……” “闭嘴!这不是你该问的事。”中年人吕爷猛地掴了他一耳光:“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会活得不耐烦而告诉你。我只负责向你传话,有甚么疑问,你可以向负责人直接请示或者申诉,我不会告诉你任何消息。” “是……是的……” “记住,泄露丝毫风声,小心你的脑袋,还不走?”中年人提腿要踢人了:“但愿你还来得及,滚!” 高三爷向前面的院子狂奔,好快。 “来人哪!”远远地传来他在侧院狂吼的声音:“你们这些混蛋饭桶,都给我滚出来!” *** 接引使者的茅屋门窗俱启,冷风一吹,屋子里成了冰窟,似乎比屋外的雪地更寒冷。 他似乎不再介意彻骨的奇寒,仍然坐在八仙桌旁,只是手炉已不在桌上,而是抱在怀里。 他的脸色好难看,不住发寒颤,老年人怕冷是正常的事,他真该把门窗闭得牢牢地防止寒气入侵。 朦胧的老眼中,先前愤怒,仇恨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代之而起的,是另一种光彩,另一种怪异的神情。 似乎世间的一切已不复存在,只有他的精神与肉体,相互作激烈而绝望的扭打、咬噬、伤害…… 到底两者谁战胜了,还没有明显的结果,这就是所谓天人交战。 纠缠搏斗的中心,是那个这一辈子深爱他、跟随他、与他同甘苦共患难,数十年如一日永不更改的女人。 一个曾经身入玄门修真,为了他而放弃成道成仙的女人,甘愿与他并肩携手抗拒天下人的女人。 九真仙姬许九真,三十年前可是名号最响亮、最美丽──至少在他心目中最美丽的江湖名女人。 他可忍受任何痛苦,任何折磨,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不要失去这个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爱了他大半辈子的女人,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今天,他看到的凶兆。 当平衡局面一旦打破时,必定有一方遭殃;而遭殃的一方通常是无所倚恃的人,也就是一向但求苟全的人,绝无例外。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他自己如果保全不了,其他的人结果如何? 天人交战,他真的不知所从。 好难耐的等待,好寂寞。 在这里,他住了十一年,十一年的煎熬、等待、委屈、羞辱……他都不在乎。但现在,他在乎了,身分已被外人发现,吉凶已可预见,不管任何一方面的人,都会以他为目标,只有他死了才能解决这场纠纷。 八个穿了皮袄,兵刃裹在袄内的人,终于快速地出现在门口,衣领内似乎有蒸气涌出,说明这些人曾经长途奔驰,浑身热气蒸腾。 略一迟疑,为首的年青魁梧壮汉,不再顾忌门窗大开的反常情景,举手向七同伴一挥,示意加强戒备。 留下两个人在门外戒备,领了五个人大踏步入室,摘下风帽纳入怀中,警觉地徐徐走近桌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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