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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琼玉……”他奔出兴奋地大叫。

  吕飞琼呸了一声,扭头一闪不见。

  奔至走道口,吕飞琼的倩影已经消失。

  他倏然转身到了桌旁,虎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你……你这混蛋故意使坏。”他暴跳如雷,向杨一元大叫大嚷,“你在存心整我,可恶透顶,去你的!你这阴险的家伙……”

  铁钵似的大拳头,凶猛地向杨一元的脸上招呼。

  杨一元抬手架住了大拳头,下面一脚踹在乐正仲明的右膝上。

  乐正仲明盛怒之下,下盘毫无防备,被踹得急退五六步,几乎摔倒。

  还没站稳,杨一元到了,一声怪叫,铁拳疾飞。

  小厅还算宽阔,两个疯牛似的庞然巨汉,拳来脚往尚可施展,打得激烈万分,拳掌着肉声犹如连珠花炮爆炸,一记比一记沉重快捷,看谁禁得起连绵不绝的重击,记记落实公平交易。

  许纯芳不加理会,独自据桌大快朵颐,不时传出她的娇叫。

  “喂!过去一点。”她的娇叫声,压下了拳掌着肉的暴响,“再过去一点,酒菜要翻啦!”

  保护酒菜要紧,打斗的事与她无关。

  贴身缠斗如果不是死仇大敌,危险性并不高,发拳出掌很难发挥全力,速度太快出劲的距离也不够,看似激烈万分,其实有惊无险。

  各挨了百十记重击,乐正仲明有点吃不消啦!“砰砰噗”三声闷响,小腹挨了闪电似的连环三撞拳,被打得飞退五六步,背部砰然撞在墙壁上,似乎房舍摇摇。

  “她与许姑娘同房,快去捉。”杨一元在拳头上吹口气,怪腔怪调大叫。

  乐正仲明真听话,疯子似的狂奔出厅。

  “这小子不错。”杨一元回到桌旁坐下,摇头晃脑,“就是鲁莽急躁,难怪吕姑娘受不了他。”

  “大哥!你也用不着故意整他呀!”许纯芳笑吟吟替他斟酒,俏巧地睥睨着他,“要不,就是你对吕姐存有坏心眼,所以……”

  “有坏心眼的人,才会往坏处想。”他神情微变,“我怎知道吕姑娘也来了,她本来就坚决表示不理会的呀!再说,我想把这件事弄个明白,才能决定该怎样撮合他们,把双方的芥蒂原因明白摊开来,是不是有助于他们相互进一步了解?”

  “也许更糟……”

  “应该不会。”杨一元不以为然,“芥蒂在心里隐藏得愈深,愈增误解。与人相处,我宁可选择向我大叫大嚷,甚至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朋友,可不想与一个经常站在身边,鹰视狼顾像冷恶的猛兽,冷静应付我的人走在一起。朋友也好,男女之间也好,彼此把话都放在心里,早晚会不可收拾的。当然,这些话要不涉及隐私。”

  “无话不谈推心置腹,也有坏处呀!”

  “那是当然。”杨一元喝了一碗酒,“不可能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任何一个人,一生中难免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人生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心中的梦魇,永远不可能与人分享分担。你如果刺伤触及某个好朋友的隐私,他就会成为你的仇敌。亲如夫妇也一样,一百对同床异梦的夫妻,最少有五十双毛病出在这里,都希望对方毫无隐私。”

  “这个……”许纯芳发现他眼中的飘忽神情。

  “我这个人是有点怪,我承认有点让人觉得不易相处,可能与我的玩世性格有关。我不是一个为别人而活,为世俗的评价而活的人。我对所参与的事相当执着,但并不操之过急,我会随情势的凶险程度而更改方法,所以很容易遭到误解,而我又不介意,这就很难令每个人都满意了。以吕姑娘的事来说,我实在没料到她会前来偷听,如果我必须为了揣摸每个人的心态言行,而必须留心讨好每一个人,岂不活得太辛苦?我哪有闲工夫去做误人又不利己的笨事?”他说的是他自己,但神情却漠然。

  许纯芳感到气氛不寻常,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劲,正在用心察言观色,厅外闯进脸色臭臭的乐正仲明。

  “她提了行囊走了。”乐正仲明想冒火地质问,却又有点气馁。

  “她一定去找霸剑奇花。”杨一元冷冷地,不再热衷,“在郑州她除了许姑娘之外,最亲近的人就是霸剑奇花了。”

  “霸剑奇花在何处落脚?”

  “我不知道。”

  “你……”

  “我真的不知道,我这人很少管闲事。”

  “你一定……”

  “我警告你。”杨一元虎目怒睁,火往上冲,“我很忙,我自己也有许多事摆不平,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闲事?更不会无聊得去管一个姑娘们落脚在何处,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追逐女人的风流浪子?”一掌拍在桌上,杯碗乱跳,“要找你自己去,别来烦我。”

  乐正仲明受不了啦,扬掌提拳要爆发了。

  “我耐性有限,你给我记住。”杨一元踢凳而起,“你要是敢撒野,我要把你的爪牙折断,把你的肚子从口里打出来,不信你试试看?”

  许纯芳总算第一次看到,他为了一点点小事发火,以往他对一些不伤大雅的事故,从不当真一笑了之。

  她就是感到不对劲,也许是今天太过闷热,每个人的情绪都有点反常吧!天气热难免火气大。

  “大哥!不要这样嘛!”她不得不提心吊胆劝解,“乐正兄也是心中焦急,毕竟在江湖奔走寻觅了不少时日,一旦……”

  “看他这副德行,即使寻觅了十年漫长岁月也是枉然。”杨一元气消了,赌气不再进食,往厅外走:“他居然狂妄地要把人捉回去。我花了百日工夫,紧迫追踪一个差劲的对手,迄今仍然可望不可即呢!他的心态如果不改变,铁定会害人害己。”

  回头瞥了怔在当地的乐正仲明一眼,大踏步走了。

  ***

  他是一个大而化之的人,人走江湖什么也不在乎。

  他说:他不是一个为别人而活、为世俗的评价而活的人。

  又说:如果我必须为了揣摸每个人的心态言行,而必须留心讨好每一个人,岂不活得太辛苦?

  其实,他不可能做到这一地步,某些事,某些话,他仍然介意的。

  他对女人的心理与感情生活,所知有限得很。

  他可以把一个女人剥光,不理会任何后果。

  他可以狠揍一个女人一顿,不论对方是美是丑。

  但他并没忽视女人,不至于荒谬得认为男女无别,只是忽略而已,不想花时间了解女人。

  许纯芳说他对吕飞琼存了坏心眼,伤害了他的自尊,对伤害自尊的话,他不能毫不介意。

  他与两位小姑娘同行,唯一的原因是夜游鹰已和百绝头陀走在一起了,各办各的事,同路一并解决事属平常,事后各走各的路无牵无挂,如此而已。

  他不是惊鸿剑客那一类的风流人物,惊鸿剑客帮助三女对付夜游鹰是有目的、有所求的。

  不是他曲解了许纯芳的话,而是他想到惊鸿剑客与霸剑奇花的事。

  这岂不是把他和惊鸿剑客相较吗?那算什么?

  他陷入情绪低潮,信步出了店门。

  他想:他实在没有必要多管闲事引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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