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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脚后不足半步,一个佩了一把金色怪剑的中年人,站在那儿向他龈牙一笑,再相距两步左右,一名执着托天叉的中年人,与一位英俊的青年人,正并肩蹑手蹑脚而行。几乎是贴身跟踪,而他竟在这时方行发觉,栽到家了。

  他心胆俱寒,正想扭身向上发射暗器自保,却晚了一步,中年人一脚踏住了他的脊尾,力道如山,笑道:“小伙子,安静些,别打算叫,叫对你没有好处,可能会阴裂腹破,送掉性命那才冤枉呢。”

  “你……你是……”他失魂落魄地问。

  “我是你的好朋友。”中年人笑答,俯身一指点在他的脑后。他的头向下一搭,身躯松软,趴在地上睡着了。

  三位不速之客互相点头一笑,由年轻人将他拖至一处枯树林中放下。

  “咱们最好在后面等。”佩金色怪剑的中年人说。

  “不等柴兄弟了?”青年人问。

  “不必了。”

  “万一他有危险……”

  “放心啦,他身上穿了白兕背心,机警绝伦,艺业出类拔萃,不用替他担心。前面有叶局主负责,万无一失,走!”

  “咦!东面有人来了。”挟托天叉的人低叫。

  远处小径上人影出现,是个脚步踉跄的叫化子。

  “走!不必管他。”佩金剑的中年人说。

  三人说声走,抄左方绕出。

  小径上的花子爷偶然扭头回顾。刚好发觉后面半里地,三个人踏上小径,那把托天叉冷电四射,在近午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吓得他双腿一软,倒仆在路右,连滚带爬向密林深处中。

  窜爬了三五丈,突然力竭,倒地昏迷不醒。

  柴哲心悬九幽鬼王的安危,发狂般在林中寻找,细搜可疑的痕迹。蓦地,他看到前面一株大树下,躺着一个人,心中一急,三两起落急急纵到。

  “咦!怎会是这个黑心贼?”他讶然低叫。

  躺在树下的人,赫然是闵子建。

  他先坐下来,撕衣袂裹伤。

  一个人在极度激愤之中,而能在看到生死对头的剎那间,未出失去理性的举动,这说明了他已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一面裹伤,一面注视着闵子建沉睡的脸容,按捺下仇恨的怒火,忖道:“我该冷静地想想,该用何种残酷的手段对付他。我要全神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不容许他再和黑鹰会的人接触,断绝一切往来,他便无法收到黑鹰会传给他的消息,自然不知师兄泄了他的底,我得好好利用他,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裹好伤,他检查对方的身躯,发觉仅被制了睡穴而已,不由疑云大起。如果是九幽鬼王下的手,岂会制住睡穴便罢了?老鬼王有名的心狠手辣,一辈子不曾点过任何人的睡穴,显然不是老鬼王下的手。

  他正想拍开闵子建的睡穴,突听到东面密林深处有擦动草木的声音传出。声音虽轻,声源远在数十丈外,在风声呼呼中,他仍然分辨出那是有人走动的血音。

  “大概是罗、余两位大叔回来了,有两个人在走动。”他想。

  他想先与罗、余两人商量,再将闵子建弄醒,便向脚步声传来处走去。

  那一带全是矮树丛,是冬季不落叶的杉林,视界有限,看不见丈外的景物。他距杉林还有二十余丈左右,突听到有人在远处低叫道:“不错,果然有一个人,恐怕是死了。”

  急促的脚步声入耳,片刻,另一人叫:“妙极了,是逃来通风报信的一枝花黄祥,总算被咱们追上了。快,他还没有死,咱们把他弄到路上去,由王老前辈用分筋错骨术对付他,问他是否已经和姓柴的会过面了。”

  柴哲吃了一惊,一枝花请半耳僧带口信,说是有重要消息见告,约定在劳家渡南面相见,怎么却到了此地?

  他立即隐起身形,向侧抄出。

  一枝花仍然昏迷不醒,被两个穿青直裰的人逮住双手向小径方向拖,拖了五六丈方行苏醒。

  “哎……哟!”他惊叫,神智一清。接着,他发觉自己已落在死神的手中,不再挣扎,叹口气说:“黄某功亏一货,命也,你们赢了。”

  两个家伙嘿嘿笑,一阵急拖,拖至林下的小径,向地下一丢。

  “哎……”一枝花狂叫,痛得脸色发青,浑身在抽搐。

  原来他受了伤,右胁近胯骨处有一处刀口,这时受到猛烈的震动,血沁出裹伤巾的表面,创口大概又裂开了。难怪他叫号得那么难听。

  小径旁,站着三个人,其中之一赫然是铁骨冰心屠明心,脸色泛青地倚在树干上歇息。

  铁骨冰心身旁,是一个年约花甲的高瘦老人,三角脸上长了一双饿狼眼,颊上无肉加上两片薄嘴唇,留着稀疏的鼠须,梳道髻,穿蓝袍,佩剑挂囊,整个人似乎有一团冷酷阴森的气氛所包围,是属于拒人于千里外的冷酷神情,极易引人反感。

  另一人是三角大麻脸的人,居然是金钱豹范标。

  两青衣人之一向三角脸的老人行礼,禀道:“这人是萼山先生的跟随一枝花黄祥。少会主传来口信,说他暗中与柴小狗通消息,吃里扒外。小可奉范前辈之命,将信传至劳家渡,禀明萼山先生。会主已先一步启程前来汕港村设伏,因此只有罗爷龙文的手下弟兄四出追捕,没想到他却逃到此地藏身,昏倒在林中,被小可与秦兄无意中找到他了,请老前辈定夺。”

  三角脸老人阴森森一笑说:“贵会的事,老夫不愿过问。范老弟可自行处理。汕港村到了,为何却在此耽搁不进?”

  “小的以为此地该设有埋伏,因为必须先找到埋伏的人连络,以免冒失进入,恐怕误会。”

  “你叫一声不就成了?找来找去岂不误事?依老夫看来,这一带根本没有人。”

  “但……”

  “好吧,你们去找一找,愈快愈好,老夫再等片刻。屠老弟气色愈来愈不对,不能再迟延了。”

  两个青衣人应喏一声,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金钱豹向三角脸老人笑道:“朝阳兄请稍候,兄弟要问问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辈。”

  “老弟请自使。”三角脸老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还有什么可问?这种货色宰了岂不省事?”铁骨冰心恨恨地说。

  “也许他知道柴小狗几个人的下落哩!”

  “哼!咱们有长雄贤侄在小狗身旁,还怕找不到小狗的下落?不是说,小狗已到汕港村送死了吗?”

  “小狗确是走上了这条路,但问问也不是坏事。”金钱豹一面说,一面走近一枝花身旁,桀桀怪笑着说:“你能身负重伤,逃了近十里地,很有种嘛。”

  一枝花明知有死无生,反而不在乎了,强忍痛楚说:“好说好说。只可惜在下心愿未酬,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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