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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你认为柴某会相信你么?刚才那一箭绝不可能射中左臂。”

  “信不信由你,咱们比兵刃,用剑决生死。”

  “对不起,柴某对比箭的兴趣仍浓厚着呢。”

  岳琪大叫道:“瞧,我将弓箭丢出去了。”

  “噗嗤”两声轻响,他将弓和箭袋向柴哲这一面丢来,又叫道:“我出来了,要放箭你就放吧。”

  说完,徐徐站起,缓缓移出树后。他似乎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恐惧攫住了他,深怕柴哲不由分说给他一箭,那就死得太冤了。

  其实,他已深知自己的处境,拖下去绝难逃出柴哲的箭下的,迟早要断送在箭上,只希望在兵刃上苟延残喘,拖住柴哲,以免柴哲离开他去收拾他的同伴。他认为在所有的人中,黑鹰会的会主也没有柴哲可怕。

  柴哲并未发箭,起身戒备着向前迎去。

  双方在两丈外止步,雪不住地向下飘落,视线模糊,但柴哲仍可隐约地看到对方包裹了的左臂,软绵绵地吊在身侧,确像是受了伤。

  柴哲将弓背上,一面说:“好,依你,咱们在兵刃上……咦!你在哪儿走?”

  在他一面背弓,一面说话的瞬间,岳琪突然消失在树后,一闪不见。

  他一面叫,一面也闪在树后,防备对方用暗器袭击。

  刚藏好身躯,便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岳琪隐身的树后急急向后飞掠,去势如电火流光,绕树转折,只瞬息间便远出十丈外去了。

  他吃了一惊,赶忙取下弓,连发三箭。

  可是,黑影已经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中了。

  “咦!怎么平空钻出一个如此胖大的人?”他心中暗叫。

  他却不知,那是两个人,一个人在背上,恍然间便成了一个胖大的人了。

  他到了岳琪的藏身处,没有岳琪的人影。地上,确是只有一个人的脚迹。

  “咦!真怪,这家伙也会用妖术,变成一个巨人逃走了不成?”他讶然低叫。

  他对岳琪的箭术深感佩服,油然兴起惺惺相惜的念头,不再追赶,转身奔向斗场。

  斗场中,恶斗已经结束,形势却大出他的意料。

  司嵩的对手高峰艺业平平,根本不是司嵩的对手,交手不足十招,高峰的左腿便被鞭梢所扫中,失足倒地。司嵩刚冲上欲下毒手,却突然屈膝跌倒,左足僵硬,跌了个昏头转向,被高峰抓住机会踉跄逃出三丈外去了。

  古灵和杜珍娘双双抢出。古灵佩的是刀,他的蛇纹杖已被八爪苍龙缴掉了。

  对方五个人已有两人受伤,另一人背上有人,但仍可动手,三人急抢而出,其中一个叫:“先下手为强,不可等他们的人赶到,咱们上。”

  另一人却叫:“我阻住他们,你们带了受伤的人快离开这里!”

  叫声中,双手一抖,人似狂风般飞旋,袖中黑雾怒涌,黑雾中鬼影憧懂,隐约中似有无数猛兽奔逐,霎时风云变色,鬼哭神号。

  古灵原带有破邪术的火器,与用乌鸡黑狗血所制的秽物,但沿途历险,所有的物品已全都丢光,连兵刃暗器也被八爪苍龙所缴走,碰上了妖术,毫无办法。冷面阎罗与司嵩也带有破邪术的器物,但他俩已受伤,无能为力。

  两人大惊,火速暴退。对方发出一声怪啸,跟踪而上。

  正危急间,柴哲到了。

  “接箭!”柴哲大吼,三支狼牙发似连珠,在十余丈外射向黑雾丛中,人接着飞掠而来。

  黑雾中传来一声惊叫,幻影全消,但黑雾仍浓,似乎狂风暴雨也不易将雾吹散。

  古灵彷佛看到黑雾中伸出一只巨大无朋的金色怪手,像泰山般迎头抓落。他明知是幻术,但仍然惊得双腿一软,加上鼻中嗅到黑雾中的刺鼻怪味,感到眼前发黑,脑袋昏沉。接着,柴哲的喝声传到。

  柴哲急冲而至,对方已逃入后面的乱石丛中了,他扶起惊惶失措的古灵,抱起昏迷的杜珍娘。古灵站稳,叫道:“解毒灵珠,给我嗅……”话未完,再次跌倒昏厥了。

  远处半身麻木的司嵩大叫道:“去追他们,这里的事不用管,休教他们走了。”

  冷面阎罗仍在运气行功,盘坐在远处不言不动。

  柴哲冷冷地瞥了司嵩一眼,心说:“这家伙真是冷血,居然置同伴的死活不顾,竟要我丢下中毒的人,独自去追杀那些艺业不凡会妖术的高手,真是岂有此理。”

  他不理会司嵩具有威胁性的话,取出解毒灵丹,送到古灵鼻端。

  等他救醒了杜珍娘,远处出现了飞掠而来的五个人影,来人正是会主端木鹰扬。古灵刚刚发出识别信号,端木鹰扬老远便叫:“人呢?在何处?”

  司嵩挣扎着站起,怒叫道:“从前面走了,有两个人受伤不轻。属下命柴哲追赶,他竟然抗命。”

  端木鹰扬奔到,勃然变色问:“柴哲,你居然抗命?”

  柴哲不再示弱,不平则鸣,大声道:“小侄不是抗命,而是力所不逮……”他将所见的事实加以说明,最后说:“他们有六人之多,更有会妖术的金宏达。欧老与司老艺臻化境,依然不敌受伤,灵老与杜珍娘也同被妖术迷倒。小侄一个人,人孤势单,即使追上,同样会保不住性命。万一那位神射手乘机前来,留在此地的人岂会幸免?”

  “小畜生,你倒会强辩。”

  柴哲无名火起,实在受不了,愤然叫:“端木老伯,你听了。大公子带小侄与老伯见面时,说得清清楚楚,老伯也亲口吩咐下来,要小侄负责向导,带领灵老追踪。小侄学艺六载,无法与那些高手名宿拼命,指望在小侄身上,那是不合情理的反常举措。小侄既然在诸位心目中是眼中钉,那么,小侄便用不着在此碍手碍脚。人已替诸位找到,小侄责任已了,从此独自返回中原,回大天星寨报命。”

  他的话相当不客气,端木鹰扬勃然大怒,吼道:“小畜生你敢?”

  柴哲忍无可忍,猛地飞退两丈,朗声道:“你们这些人不可理喻,都是些恩将仇报的人,柴某已算是对得起你们了,就此告辞。”

  端木鹰扬见他倒跃两丈,吃了一惊,这份功力委实出神入化,他自己也没有原地倒跃两丈的能耐,不由心中暗谋,黑夜中脱身不难,有如此高明的轻功,想追上谈何容易?心念一转,喝道:“站住!你知道令师与老夫的身分么?”

  “不知道。”柴哲答,他确是不知道。

  “老夫是江湖上实力最雄厚、最秘密的黑鹰会会主,令师是副会主。想想看,你自己的身分如何?”

  柴哲一惊,但并不感到突兀,略一迟疑,说:“家师的事,小怪不敢过问。同时,在未获家师之指示之前,小侄不会理睬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你不怕家师治你的罪?”

  “不知不罪,家师再胡涂,也不至于要小侄听他人的话,更不希望门人子弟任意受人摆布。假使金宏达声称他是家师的长辈,难道我也该听他的话么?”

  “你不承认错误?”

  “我何错之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已尽了责,要求过分,错不在我。要我去送死,等于是借刀杀人。我会将沿途的情形向家师禀明,是否有罪,悉听家师卓裁。”

  古灵突然接口道:“禀会主,请冷静三思,柴哥儿的话确是实情,欧坛主与司副坛主皆不敌受伤,责成他一个人前往追赶,确也要求过分。”

  “你说我过分?”司嵩怒声问。

  古灵神色一冷,沉声道:“老朽为内堂堂主,司戒律及执法。司坛主乃是外三坛的人,自然该受会规管制。执法必须公平、不公平便是知法犯法。外坛派人出动,必须量才为用,胡乱派人担任超出本身能力的事,足以养成借刀杀人的恶劣风气,后果不堪设想。柴哥儿是副会主的门人,尚未出师,也未上香入会,年仅十六,此行仅负责向导及通译,司副坛主没有理由叫他独自去追艺业比他高明百倍的人。”他转向端木鹰扬,一字一吐地说:“会主如果认为属下失职,请先解除属下内堂堂主职务,不然属下必将秉公处理,柴哥儿无罪。”

  盘坐行功解穴的冷面阎罗徐徐站起,穴是解开了,但右手似乎仍然无法活动,垂在身侧不住无力地晃荡。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用冷厉而沙哑的怪嗓子说:“责备一个孩子,副坛主你好没出息。咱们再在此地窝里反,这辈子也休想再追上他们了。”

  端木鹰扬自己也感到脸上发热,讪讪地问:“欧坛主,伤势怎么样了?”

  “很好。”冷面阎罗冷冷地说。

  “谁伤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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