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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他并不真知道何处是北方,既无星斗指引,也无山林地形可资辨识,云沉风恶,大地如银,雪光朦胧,他只能凭风向概略猜出方向而已。

  其实,他所追逐的方向并非正北,此地山多平原少,风向被山岳所挡,变幻莫测,分界点因山势而变易,在白昼方可分辨正确的方向。

  看到了人影,他心中大喜,无论如何,他得阻止棱宗僧格逃走通风报信,怕这家伙至蓝雕旗搬弄是非,更怕这家伙挑唆附近的西域人兴师蠢动,后果可怕。

  他双足一紧,加上两鞭,马儿奋蹄跳跃。可是,只奔出半里地,前蹄骤失,“蓬”一声大震,冲倒在地,雪花飞溅中,柴哲飞出三丈外,飘落在朦胧的深雪中。

  他心中叫苦,不再理会马匹,展开轻功狂追。

  远远地,出现了一座不太高峻的小山,松林上端白,林下黑,前面的骑影正向山林中驰去。他心中大急,脚下一紧,全力飞赴。

  长期追逐,岂能用轻功?人到底不是铁打的,终会有真力虚脱的时候,追近山下,人马的踪影已失,只剩下深深的蹄痕,他自己也气急败坏了。

  他循蹄迹奔近山下被冰雪掩护了的树林,不由一怔,林缘,一匹健马站立在雪地中,摇头摆尾不住喷气,鞍上却没有人。

  “难道是幽灵之马么?”他心中暗叫,在三丈外站住了。

  据传说,大积石山附近,有一匹幽灵之马出没其间,附近的牧场最怕这匹神乎其神的怪马,如果发现了它的形影,必须花重金远道请来几个活佛设坛念经消灾,不然,马群如不被引走,也会发生严重的瘟疫,只有喇嘛僧方有驱除瘟疫的无边法力,但却无法消灭这匹传说中的幽灵之马,喇嘛活佛因为法力道行差些儿,因祸得福财源滚滚而至,替每一座牧场行法消灾,收入大有可观。

  幽灵之马据说是没有鞍的,这匹马鞍辔齐全。

  “这家伙发觉有人追踪,所以弃马逃入林中藏身了。”他心中暗叫。

  有马而不知利用,逃入林中怎生躲得住?他冷笑一声,举步向马儿走去,马儿附近必定有逃走的足迹。走近马儿,他怔住了,足迹确是有,却不只一个人的靴痕,显然骑士不止一个,至少有三个以上,不可能的。

  “咦!”他脱口叫。

  暮地,林中传来一声如枭啼的狂笑,笑声震得树上的积雪纷纷下坠,声如暴雨。

  树影后,接二连三踱出三个高大的人影,穿着翻皮白裘,如不是脸部暴露在外,人与雪同色,很难分辨他们是人,难怪走近了仍难看清人影。

  “什么人?”一名白影用西域语问,声如狼暤,其声刺耳。

  “过路的人。你们是谁?”他也用西域语反问。

  “见你的鬼!大雪封山,半夜三更,怎会有过路的?说实话,从何处来?”

  “从梭宗家来。”

  “往何处去?”

  “随处走走。”

  “私通蓝雕旗?拿下他!”白影沉叱。

  左面的白影大踏步欺进,神情满不在乎。

  “且慢!”柴哲叫。

  “你要分辩?”欺进的白影问。

  “正是。

  “擒下你之后,你有分辩的机会。你投降就缚呢,抑或是要我动手打你个半死?”

  “我是追人来的……”

  白影不由分说,一串怪叫,疾冲而上,左手五指如钩,劈胸抓到。

  柴哲不得不出手自卫,猛地出脚飞踢,将脚下的积雪踢得像暴雨,向冲来伸手的白影射去,人随雪花冲上,大喝一声,铁拳疾飞。

  白影骤不及防,未料到柴哲会用雪花袭击,雪花打在身上,噗噗有声,声势甚雄,百忙中双手上封保护脸部,扭身闪避,柴哲却一闪即至,近身了。

  “蓬蓬蓬!”拳头着肉声暴起,如中革鼓,三拳俱都捣中肚腹,白影虽穿了厚裘,仍禁不起重有千钧的铁拳打击,连退四五步,“哎”一声惊叫,双手狂乱地向下封架,脚下大乱,身形失闪,上盘出现空门。

  “噗噗!”柴哲来一记“左右开弓”,两拳不偏不倚,击中白影的两颊,其快无比。

  “嗯……”白影闷声叫,“砰”一声仰面便倒。

  柴哲退后两步,冷冷地道:“你们该平心静气谈谈了,最好免伤和气。”

  一照面间,他便将白影击倒,干净利落,奇快无比。另两个白影人大吃一惊,右面的白影大喝一声,拔下背系的西域刀,急步抢进吼道:“砍下你的狗头!”

  柴哲拔剑出鞘,立下门户叫:“要动刀剑行凶,你们这是找死!”

  白影冲到,“青龙入海”照小腹就是一刀刺出。

  柴哲挥剑招架,“铮”一声震偏钢刀,顺势回敬,拂向白影的胸口。

  白影向后退了两步,避过一剑,斜身切入,立还颜色,抢攻上盘。

  “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柴哲崩开刀,狂风似的卷入,剑虹疾吐,“唰”一声刺中白影的右肩。

  这瞬间,站在外面的白影发出一声长啸,左右的积雪中人影暴起,五名趴伏在地,利用积雪掩身的白影,在地上发出了暗器,暴雨般向柴哲集中攒射。这中间,有崩簧的响声发出。暗器乱飞中,有三枚细小的暗器,从右后方一个娇小的白影手中发出,无声无息,连破风的声音也难以听到。

  被刺中右肩的白影,听到啸声便忍痛用劲向后倒,“蓬”一声躺倒在深雪中,暗器间不容发地从上空呼啸而过。

  柴哲毫无防备,未料到四周的雪下藏有这许多人,发觉有警,已无法闪避了,暗器如暴雨般从左右齐聚,相距又近,反应再快也无能为力了。

  他发觉左右积雪乍动的剎那间,本能地知道有警,大事不妙,不假思索地向上急纵。该死的积雪不受力,上纵必须用劲,双脚疾沉,上纵的起势便慢了一剎那,躲掉了其他的暗器,连用簧管发射的断魂针也被躲掉,却无法躲过娇小白影所发射的三枚小暗器。上升八尺左右,突感到右大腿一麻,他知道糟了,但已无法可施。

  “有毒的针类暗器!”他心中暗叫。

  他向下急降,猛地伏倒,一把扣住受伤的中剑白影,用剑扣在白影的颈下,站起大喝道:“谁敢上?在下已扳回老本,有人替死了。”

  他已猜出这些人不是西域人或蒙人,只有汉人方使用各式各样的暗器,所以用汉语喝。

  可是,药力已循血脉上攻,搏斗时血液流动快速,毒物又歹毒无比,他只能支持短暂的片刻,喝声刚落,眼前已经发晕,手脚突然发软,握不住剑,使不出劲,“噗”一声剑失手下坠,身形一晃。

  中剑被擒的白影伤势并不重,柴哲无意下杀手,这家伙立即抓住机会,抓住柴哲仍搁在肩的手,猛地俯身,用全力抓紧柴哲的手臂,将柴哲向前摔出。

  “砰!”柴哲大背摔背脊着地,被摔出两文外,跌在雪中失去了知觉。

  在晕厥前片刻,身躯飞翻的剎那间,他听到一个女子尖亮嗓子大叫:“他中了我的透骨毒针。”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从彻骨奇寒中醒来,有人用雪在他的脸上擦动,冷得令他不住打寒噤。

  灯光刺目,他看清了处境。这是一座西域人用的黑羊皮帐,只是没有设高灶,而起低灶,低灶像是座长型的火坑,烟只能从帐顶的通气孔排出,因此帐中弥漫着烟火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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