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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三


  过了龙门阵,逸云一跃下马,将缰绳交到一名护卫手中,向众人告别道:“在下另有要事未了,就此别过,王爷面前,请包涵一二。后会有期。”

  众人也知留他不住,只好各道珍重,驱马走了。

  逸云闪在路旁树林中,直待人马去远,方在衣下腰带中取出一件轻绸青色长衫披上,重行上路。

  ***

  天津桥右,也就是洛河上游,那是一处极为荒僻的郊区,疏落的树林与连天衰草,只有野狗在那儿出没。间或也有人迹出没,那是黑道小混聚会之处,距安乐窝不到五里地,便不属城郊了。安乐窝没有厢长,以外便称为里,设里长为管辖,这儿却是三不管地带,谁也不管。

  已经申牌初了,申牌正他还有一处死约会,还有二十里左右的路要赶,在他来说,来得及。

  他未能事先早到一步,探看是些什么强敌,凭七星掌和云中鹤两个人,怎敢冒险约他死约会,不消问,定然有其他高手参与,如无所恃,他两人怎敢讨野火?

  如果不是因祁连隐叟,他会事先前往踩探的,他不是个莽撞之人;此一耽搁,几乎丧命在洛河南岸荒郊。

  这是一处濒临河岸的荒原,沿高高的河岸,生长着一丛横柳与白扬,光秃秃的枯树点缀其间,枯草及腰,狐穴鼠窝遍地,偶或窜出一两头野狐,或者掠下三五头兀鹰,显得这儿特别荒凉。与对岸古西宫的亭台楼阁相较,那儿是天堂,这里却是地狱,滚滚的洛河,横亘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也因为了有了这条河,方划分出天堂与地狱。

  逸云长衫飘飘,不慌不忙沿河岸而行,拨草分枝往上走,走了五六里还不见人迹。

  他凝神通天视地听之术,留意四周的动静,他的六识超人,白天里两里之内有人走动,难逃他的神耳,比猎犬强多了。在十丈内,匿伏的人如不是内家练气高手,也逃不出他的耳下,端的六识通玄,耳力尤佳。

  他一面信步而行,凝神倾听,神目如电,留意四周动静。

  左近没有人,只有禽兽蛇虫,“唰”一声,飞起两头肥鸠。“嗤溜”一声,窜走了两头骚狐。

  没有指定在何处,只说是天津桥之右,怎么?申牌正已到,为何不见两个凶魔?走了五六里啦!也该遇上了嘛!

  他可不耐烦了,虽说不见不散,但申牌正双方都该到达在的,难道他们借机溜了?且呼唤一声试试。

  找不到人,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唔!他们先来了,还在上游里余,那儿有啸声回答。

  他拔步向上走,泰然而行。不错,里外已有拨草走动的声响发出,是两个人,走得太慢,像是拾柴的老大娘,一步一步停顿,不像是应约决死的人。

  正走间,前面一株海碗粗白杨树干上,有人用利刃刻了一行字:“黄泉大道,曷兴乎来!”

  喝!字倒是笔划整齐,不像是出自老粗之手,且有咬文嚼字之嫌。

  再走了十五六丈,一棵柳树上,吊死着两头骚狐,龇牙咧嘴吊着舌头,肚子剖开,肝肠外挂,眼珠已被刺出,吊在血淋淋眼眶下,树干上,也刻了一行字:“你来了么?有伴了。”

  逸云笑笑,自语道:“他们想吓我哩?可笑之至,如果凭这几手儿能将我唬住,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他大踏步而行,对面的脚音愈来愈近了。

  穿出一座柳林,前面是一块枯草坪,草坪中间,树了一根木桩,桩上倒吊着一个人,七窍流血,死状极惨。看穿着打扮,竟然是鹑衣百结的花子,讨米袋挂在领上,打狗棒横插在两胁间,已死去一个时辰以上了。

  这化子他认得,正是谷东主派出踩探津阳坊一带消息的人,已被人处死倒挂在这儿,死前曾受极痛苦的折磨,因为口中没剩下一颗牙齿。

  逸云心中大痛,也怒火如焚,激动得直铿钢牙,血液为之沸腾。这花子只不过是会三两招手的脚色,只算得仅供奔走的小人物,任何在武林稍具身分的人,也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法将他处死。

  他纵至木桩下,伸手取下讨米袋,用指力捏断两端的打狗棒,将人解下平放在地。

  木桩上,也刻了一行大字:“泉下相见,同赴幽冥。”

  他嗅到一丝异香,略感昏眩,双手也有点麻木,大吃一惊赶忙掏出金蟾内丹,在手上略一搓揉,放在鼻端猛嗅。他知道自己体质特异,有辟毒的功能;但为防范未然,仍用金蟾内丹解毒。

  他收好内丹,切齿大恨道:“你两个老狗罪该万死,华逸云绝不放过你们,必须要你们以血债还血债。”

  他将尸体抱起,玉面上涌起重重杀机,放轻脚步向前急行,耳目留意四周的动静。

  他本想用轻功飞掠,但又恐怕有人潜伏在旁突下毒手暗算。自己的护体神功固然不怕兵刃暗器的袭击,但如是高手特殊的暗器下手,他仍无法抵挡,像左右二曲的淬毒电钻,他就无法以神功保身。

  他沿岸急走,对面已可看到百丈外的两个模糊人影,在树林的映掩下,偶或可以看清面目。

  不错,正是他们,头戴英雄巾,外穿紫底团花阔边罩衫,衣尾掖在腰巾上,腰巾上还挂了长剑,正脸色阴沉,并肩穿林向前迎来。

  前面一块空坪,地面起伏不平,荒草纠结,不时可以看到狐穴。还有那一丛丛的荆棘,散处各地。

  空坪大有亩余,四周全是白杨,濒河一面,只有一排白杨,岸下是滚滚江流。

  惟有这块崎岖的林中草坪,方可施展手脚,在林中拼斗,双方都不能放手一拼。

  他大踏步走到空地上,伸脚猛扫,将中央一段枯草刮光,将尸体平放在地,用手一抹死者眼皮,想令死者暝目。可是眼珠似要突出眶外,睁得太大了,死者生前所受的痛苦,不难想象。

  他不再抹动,站起用低沉而清晰的嗓音,一字一吐地说:“兄弟,我知道你死不暝目。他们来了,要将他们的血染上你的双手,让你平静地升天。”

  他拨草拭净手上的血迹,叉腰而立,俊目中神光电射,脸上杀机怒涌,盯视而来的两个人。

  七星掌在左,云中鹤在右,两人泰然而行,缓缓到了林缘,踏入草坪。

  “你们早来了。”逸云阴森森地说。

  “哈哈,不错,咱们早来了,也久等了。”七星掌厉笑着答。

  “就是你们两个人?”

  “两个人就够了。”

  七星掌哈哈狂笑。笑完说:“华逸云,有多少人,不劳费心,到时自知。哈哈,反正你今日难逃一死,用不着管那么多。”

  逸云手按住伏鳌剑靶上,慢慢拔出,伸手向地下的尸首一指,切齿道:“厉老狗,这人是你杀的?”

  “哈哈!一两人算不了什么,用不着问谁杀的。”

  “厉老狗,你也算得武林大名鼎鼎人物,竟用如此残忍手段,处治一个仅供奔走的下人,你怎算是人?华某……”

  话未完,正南方丛草密林间,飞起数声鬼嚎般的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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