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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七


  桥上行人甚多,车马往来不绝,所有的人,全对逸云夫妇俩投过羡慕赞美的一瞥。

  如黛极有分寸,有人经过,她的马便落后半乘,走在逸云右肩后。

  洛河水满,上游水势湍急,经过天津桥后,水势略缓,河中小舟点点,顺水而下船行似箭。

  如黛举目下望,突然勒住缰,轻说:“哥,看那小舟。”

  “哪一艘小舟?”他勒住座骑回顾。

  她用马鞭向桥下游一指,说:“那没有船蓬的一艘,上面有穿劲装的人。”

  那是一艘百石敞蓬船,四支大桨运转如飞,船向上游急驶,好快!

  舱中坐着几名身穿青色劲装,佩剑持囊的大汉,还有一个穿长衫的壮年书生,正向桥上信目浏览。

  逸云忘记了这些人,但他目光锐利,看清其中一个雄壮大汉,眼中黄光四射,腰带中插着一柄两节金枪,有点像双怀杖。

  他不认识这些人,扭头问:“黛,你认识这些人?”

  “你也该认识。”她皱着柳眉说。

  “他们是谁?我从没见过他们。”

  如黛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那眼发金芒的人,是少林俗家高手金眼龙龙威,是你手下的常败高手。书生是小一辈的中原狂生夏津,人倒不坏,你曾在桃花坳冒险,在桃花仙子手中救了他。”

  “哦!原来是他,在长安九真观,我也曾在崆峒派的老道们手中救了他。”

  如黛续往下说:“后艘三个有兜腮短髭的壮实大汉,叫中州三义,老大赛孟尝沈刚,老二猛狮沈雷,老三通臂猿沈电。这三个人倒是少林小辈门人中,有名的好汉,在湖广辰州道中,你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咱们走!他们向我们注意了。”他说,抖缰驱马。

  “少林门人大批出现,洛阳定然有事。”她抖缰跟上说。

  “也许就是冲我们而来,我们是朝廷钦犯哩!”

  “少林弟子不会被官府所用。”她否认。

  “黛,别忘了少林有僧官受朝廷供奉,伊王不是傻子,会请他们出山的。”

  正说间,迎门到了八名劲装大汉,喝!好神气。座骑是八匹枣骏马,鞍甲鲜明,鸾铃叮当,十分神骏,分成四对小驰而来。

  八个人的劲装,并非江湖朋友的对襟紧身衣,一看便知他们不是江湖人,该叫箭衣,也称短靠。丝底蓝阔边绣双狮滚球的图案,左右有皮护肩,前后有铁叶掩心,紧裹着雄壮的躯体。头戴英雄巾,脚下是薄底子快靴。八个人才一表,年在三十上下。鞍旁插了一张用囊盛着的彤弓,腰悬长剑,威风凛凛,傲态逼人。

  八匹马分成四对,从桥中小驰而至。

  活该有事,一辆驴车自北向南缓缓而来,正挡在桥中,处身在前后十匹马中间。

  桥甚宽,赶车老大是个小花儿,他没看见身后的八匹马,只看到前面并辔而来的逸云夫妇俩,便稍向右靠。

  八匹马从后驰出,正从车左超越,前面的逸云不想争路,便向右让,右面有如黛。他不能让得太多,马与车之间,过一匹嫌宽,过一双便太窄,而八匹马是成四对驰来,当然过不了。

  按理,双方都该将座骑错开,单行对进,逸云夫妇的马速度慢,而且已避至桥栏旁,前后相差半乘,与单行相差无几。

  八大汉该在赶车时先列单行,逐骑超越,但他们并不,仍并肩而进。

  先头两骑看对面的华逸云仪表非俗,穿着打扮不像寒门弟子,不敢胡乱招惹,却向马车夫大喝道:“让开些!往边靠。”

  赶车小老儿吃了一惊,扭头一看,脸色一变,一声吆喝,将缰绳猛抖。

  健驴向右一靠,真妙,车尾一扭,反而向中心挤。

  最右一匹健马,被车尾一挤,便向左急闪,将左面一匹挤得向右一蹦。

  两匹马的速度不算慢,马蹄一乱,便向逸云猛撞,声势汹汹,要出乱子了。

  逸云能闪避?他如稍一后挫,便会将如黛的座骑撞向桥栏,她还未复原,不掉下桥去才怪。

  他将绳向左一带,再向上拉,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前蹄向左乱蹬。

  冲来的马受惊,也一声嘶鸣,向右急闪。

  “砰”一声响,最右靠车的大汉,深恐马儿撞在车上受伤,百忙中右足脱镫,一脚踹在驴车上。

  车壁禁受不起他一踹,木板折断,马儿仍向车上撞,“砰”一声撞个正着,一只马蹄被车轴所撞,马儿向前一颠,像是马失前蹄,向下挫倒,狂嘶不已。

  桥上大乱,两端的行人纷纷惊叫走避。所有的马全勒住了,只伤了一匹马,够幸运。

  驴车在两丈外剎住了,小老儿惊得脸色死灰,浑身发抖,张口结舌站在车旁战战兢兢。

  两大汉往桥中一站,瞥着在地下挣扎的座骑,脸上泛起怒意,罩上了寒霜。有一个大汉哼了一声,走向逸云。

  逸云安坐马上,含笑向来人抱拳行礼道:“兄台请了,适才不及避让……”

  “住口!”大汉怒叫,冷笑一声,又道:“下来说话,你怎敢高踞马上向本官发话?”

  是官儿,难怪,平民百姓怎可逾礼?确该下马说话。

  逸云不吃这一套,要好说倒有个商量,这般气势汹汹却引起了他的反感,登时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大爷高兴,阁下不听也罢,算我没说。”他一抖马缰,便待走路。

  大汉突然伸手,一把扣住马络头,厉声道:“小子无礼,滚下来!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逸云淡淡一笑,说:“大爷在对你说话。老兄,放手。”

  大汉一声怒叫,伸手便向他的腰带上抓到,他听出逸云所说的话,并无一般世家子弟的狂傲,也没有生员学子的咬文嚼字,江湖味虽不浓厚,但确已表明了江湖人的身分,所以毫无顾忌地拿人。

  逸云任由他抓住腰带,左手一搭,按住了对方的手背,若无其事地说:“尊驾讲不讲理,再想想老兄,错不在我哩!”

  大汉用力一拉,人丝纹不动,连马儿也似乎浑如未觉,而手上却毫无着力之处,他一咬牙,真力倏发。

  怪!力确是发了,却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力道不知用到哪儿去了。他大吃一惊,想撤回手,却抽不回来啦,用力一抽,脚下一虚,马步浮动,反而向逸云的腿侧靠来,像被一道奇异的吸力吸住了。

  另一大汉见状一怔,欺近叫道:“咦!真人不露相,他是练家子,走了眼啦!”

  另六名马上大汉同声虎吼,一跃下马。

  逸云手向上一提,将大汉的脉门制住向上拉,说:“诸位,要动手耍威风,你们八个人差得太远了,全得下洛河喂鲤鱼。安静些,桥高虽只有四丈,制住穴道往下丢,掼你不死也会被淹死。”

  其余七个人同声虎吼,撤下了佩剑。逸云呵呵一笑,满不在乎地说:“你们真要作威作福,我成全你们。”他拔出大汉的佩剑,将人放了,慢腾腾地下了马,大踏步上前,伸手抓在地上挣命的伤马后腿,喝道:“免得马儿受苦,早死早超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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