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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一


  “老死不死,倒也粗安。大师何时离开南海的?”

  “两年多了,在普陀只待了一年。”

  蛇姆挪了挪腰中的大布囊,叹口气说:“当年太白山庄盛会,不是老婆子为人谋而不忠,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事实是令师侄功力太强,栗老儿待人也刻薄寡恩,犯不着替他卖命。”

  朗月禅师焦躁地说:“往事不堪回首,别提了。”他将酒葫芦递过,又道:“喝一口酒吧!咱们坐下谈谈江湖事。”

  老太婆将酒葫芦接过,突然一怔,说:“咦!怪事。”

  她胁下挂着的大布囊中,盛有天下间绝毒的奇蛇。这时,囊中蛇类突然蠢动。

  千年金蟾已经成道,蛇类固然是蟾类的克星,但成道之蟾却可制未成道的蛇类。百毒蟾酥珠之毒,固然无色无臭,但却瞒不了蛇类。毒素随酒香飘出,囊中的毒蛇惊怖颤抖游窜。

  “有何怪事?”朗月禅师问。

  老太婆将酒葫芦高高举起,蛇囊的蛇不动了,再往下移,毒蛇再塞动。她将葫芦置在囊旁,乖乖!蛇在囊中造反扭动震颤,沙沙之声可闻,并有吹气嘶嘎之声传出。

  她心中骇然,将葫嘴凑到鼻中猛嗅,说:“酒中有鬼,但却又不像。”

  “酒中有鬼?”朗月叫。

  “是的,是一种可避蛇类的毒物。和尚,咱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暗算于我?”

  朗月怒叫道:“酒是我夺来的,我已喝了一半啦!臭花子,哪儿走?”

  老花子刚站起,要走已来不及了,身临绝境,他反而豪气飞扬,横杖大笑道:“哈哈!花子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朗月拔出禅杖,冷笑道:“你酒中放了啥玩意?从实招来。”

  “哈哈,如有玩意,你早该死了。你夺了我的酒,反而嫌酒有毒,岂有此理,你喝了,我也喝了,谁中毒了?还给我,你不喝我喝。”

  朗月果然心中生疑,在蛇姆手中取回酒葫芦,凑在鼻端猛嗅;他不是蛇,自然嗅不出结果,正待将葫芦扔出,蛇姆突然冷笑道:“真正歹毒的毒药,不会有色有味。恐怕这家伙已先服下解药,故而有恃无恐。大师且先运功试试,看内腑有否异感?”

  朗月禅师认为有理,便坐下运气行功。老花子向蛇姆叫道:“老太婆,你也是玩毒之人,何不自己喝一口试试?当然啦?要是你害怕,不试也罢!”

  蛇姆不上当,阴阴地说:“你少在老娘面前耍花枪,我会找东西试毒,如果证实了酒中有毒,老娘要活剥了你。”

  朗月禅师困惑地站起,摇头道:“怪?内腑一无异状。不会有毒。”

  蛇姆接口道:“大师且稍等,我去找一条野兽来。”说完,晃身走了。

  老花子心中暗暗叫苦,老太婆真是他命中的魔星,要没有她出来打岔,和尚早该见阎王了;要让她找来野兽将毒试出,万事全休矣!

  他想脱身逃命,身躯略一移动,朗月便叫道:“臭花子,你要是敢心虚逃命,我要你寸砾而死,你信是不信?”

  老花子当然信,他不敢妄动,冷笑道:“姓邝的怨气受够了,你少管我的闲事,总有一天,咱们有清算今晚耻辱的时候。”

  “哈哈,凭你这块料,免了吧?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安静些,臭花子,任何念头也不用转,对你有好处。”

  不久,蛇姆如飞而至,她带来的不是兽类,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黑衣人,“砰”一声往地下一丢,说:“真巧,这家伙是崤山别馆的人,躲在石上不知有何图谋,正好一用。”

  黑衣人浑身战栗,爬起撒腿便跑。

  朗月禅师伸手夹背儿提起,将酒葫芦硬向黑衣人口中倒去,倒势太猛,把剩下的酒和里面的蟾酥珠,全倒入黑衣人肚内去了。

  和尚手一松,“砰”一声,黑衣人一声不吭,软倒在地。和尚脸色一变,用手一按黑衣人心房,怒叫道:“臭花子你好,你……走得了?”声出,酒葫芦脱手扔出。

  老花子刚向林侧一跃,他经验老到,脚一沾地,便向地下一伏飞射三丈外。酒葫芦一发之差,从他头顶擦过,带走了一绺乱发,好险!

  朗月禅师没料到老花子会伏地逃命,这是极为丢脸之事,稍有名望的人也不屑用,老花子竟用了,大出他意料之外。

  老花子刚挺起上身,暗叫“完了”!蛇姆在前,朗月禅师在后,相距丈余,两人正向他阴森森地狞笑。

  “臭花子,我要将你寸砾而死。”和尚厉叫。

  “交给我,我用毒蛇治他。”蛇姆阴森森地说。

  老花子横定了心,双手持杖严阵以待,豪迈地敞声笑道:“你们是两人齐上呢,抑或单打独斗?”

  “佛爷慢慢治你,何用两人?”

  蛇姆将蛇杖拂了拂,说:“且让老身问问他,要他说出入口封喉的毒药是啥玩意。”

  “快问,且让他多活片刻。”和尚故示大方地说。

  “独眼贼,你这毒药何名?”蛇姆开始发问。

  “花子爷没有兴趣回答。”老花子拒绝。

  “你还是说的好,免得少活片刻。”

  “花子爷行年八十二,早该进坟墓了,不争在片刻。”

  “江湖中皆知你独眼狂乞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一生中未使用暗器,也未使用药物计算人,为何今晚破戒了?”

  “因为活腻了,老悖啦!”老花子自嘲地答。

  “是北漠的孔雀胆?”

  “非也。”

  “是内庭的牵机药?”

  “不是。”

  “难道是南荒的毒鸠?”

  “定然是鹤顶红了!”

  老花子哼了一声,不耐地说:“亏你是玩毒的一代宗师,怎么这般孤陋?”

  蛇姆也不耐烦了,冷冷地说:“能使老身的毒蛇骚动的药物,可能是天蜈珠一类玩意。不必问了,大师下手吧!”

  声落,朗月禅师已飞射而出,禅杖前探,五指急抓。

  老花子一声虎吼,乌竹杖一抖,一团乌光振向禅杖,身形向左疾闪。

  “啪”一声暴响,禅杖将竹杖震得向上一崩,和尚身形似电,左手从空门中探进,急抓老花子的肩井穴。

  老花子步步为营,全神贯注小心应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冷静地沉着出招化招。右肩一扔,后退三步,臂向下急沉,乌竹杖猛向下带,击向对方伸来的左手。

  两人电光石火似的换了两次照面,拆了三招。朗月禅师火起。三招中,对方皆在千钧一发中从指缝间溜走,在必死的危境化险为夷,还象话?连一个独眼老花子都敢和他面对面拼搏,传出江湖岂不教人笑掉大牙么?

  他一声怒吼,禅杖攻出一招“狂风扫叶”,迫老花子向上纵退,前面的左掌一翻,向侧猛挥。

  伽蓝禅功以南海绝学风雷掌发出,只听掌前响起两声殷雷,如石掌劲自右向左急吐。

  老花子身在空中,知道要糟,火速运功护住心脉,双手运劲向下一振,消去部分掌力,人借力向右飘退。

  掌劲已到,他只觉双手一麻,浑身一震,乌竹杖几乎脱手。同时真气一窒,肌肤若裂,身不由己,向左飞撞。“砰”一声,右肩和右半身撞在一株大树干上,眼前金星直冒天旋地转,乌竹杖脱手,身躯亦向地面栽。

  朗月一掌得手,已如影附形追到,伸手便抓。

  眼看命在须臾,老花子急啦!拼全力就地一滚一绕,绕到树后再向另一株大树下窜去。

  他力道已消失大半,手脚自然不够灵光,慢了些儿,只觉右上臂一震,他知道完了,臂肉丢了一大块,被和尚抓掉了。

  他一到另一株树下,左手一勾树干,身躯绕树急荡,冲到树后。

  “砰”一声响,合抱大的巨树,被禅杖击中,“噗簌簌”倒下了,差点儿将他压扁。

  他右手急拍树干,身躯再向右顺势冲出。可是掌一拍之下,痛得他几乎脱口大叫。

  也由于这一痛,冲势锐减,“噗”一声轻响,右腿环跳穴一麻,浑身发软,“啪哒”一声仆倒在地。

  朗月禅师恶狠狠地一脚踏住他的臀部,厉叫道:“臭花子,别慌,我慢慢地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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