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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九


  他见七煞没有回答,便哈哈狂笑道:“我早知你们不敢,哈哈?南荒七煞不过是浪得虚名之徒,竟然不敢接受一个江湖小卒的挑战,可笑啊,可笑。”

  七个鬼怪全都勃然大怒,瘟蛊七煞抖袖而起,用极为阴冷的声音说:“小狗,我接受了。”

  “如果我侥幸,怎么说?”

  “怎么说?让你们滚蛋。”追生大煞怒叫。

  “一言既出。”山海之王用话扣他。

  “驷马难追。”追生大煞果然上当。

  “好,咱们一言为定。”

  “如果你们幸而不死,还在咱们办事时碍手脚,老夫要你粉身碎骨。”

  “我山海之王等待着这一天。”

  “动手!”瘟忠七煞已到了桌边催促。

  山海之王向老花子低语说:“好好调息,别替我担心。”说完大踏步走向桌边。

  三个骷髅看去大小相等,只是有一具略泛灰色,显然年代略久。另一具门齿缺了三枚,生前定然年纪不小。

  至于那方野猪肉,是右肋上肉,精肉多而不见肥的,看不出任何异状,不易发现毒物。也是活该无事,一只小麻蝇嗅到血腥,正停留在右侧一面爬行,一面用舌吮猪血,一面在腹下生出小小的白蛆,蠕蠕而动。

  麻蝇为了下蛆,是不会在一处地方停留的。在蝇类中,麻蝇不是卵生的,卵在母腹孵化,直接播蛆在腐尸死肉之上,小蛆一离母腹,便会移动进食。

  麻蝇从右面急速爬行,到了右面,刚移过线不到一寸,一扇翅膀,便翻倒死去;腹下钻出三条小蛆,稍一蠕动,也僵了。

  山海之王一看便知就理,双目盯紧对方眼神,徐徐举手伸向桌面,移动极为缓慢。

  肉上微小的变化,瘟蛊七煞并未留意。其他六煞坐在地上,自然更无法知道。

  手愈伸愈近了。

  瘟蛊七煞是七个人中唯一眼带表情的人,山海之王便把握他的弱点,从他眼神中下功夫,捕捉他那神色中的极微变化。

  手伸到缺牙那具骷髅上,似要抓起了。

  瘟蛊七煞事先未服解药,他也是准备压下丹田以后,方行服药化解。但这到底要冒些小风险,万一对方内力惊人,一迫之下,可能要迫散毒酒,岂不糟透?

  人如有得失之心,而且关系生死,他的神色,自然与平时不同,修为再高,仍可让行家看出极微的变化。

  手一触骷髅的牙床,一丝失望的光芒,在瘟蛊七煞的眼中透出。骷髅是倒放着的,不然盛不了酒。山海之王的手,一抚骷髅牙床,摇摇头,说:“牙缺了,不好,倒胃口。”手伸到完好光洁的一具骷髅上了。

  瘟蛊七煞薄唇旁的一条肌肉,突然现出极微弱的牵动,稍动即止,不留心的人是极难发觉的;那说明了他心中在笑,形之于外了。

  山海之王略一牵动,随又放下,说:“我自己身上太窝囊不配这具光洁的骷髅,还是选一具最能配我这身烂污,恰合身分的骷髅头。”

  他突然抓起那具略带灰暗的骷髅,说:“接着!”

  骷髅头倏然飞起,飘然在空中划一半弧,向瘟蛊七煞飞去。

  瘟蛊七煞伸手接住,眼中的失望神色更为显明了。但他的目光,仍死盯住山海之王的右手。

  山海之王手按在桌上,说:“借花献佛,我用最好的一具骷髅,奉敬主人一杯好酒,放肆了。”

  他的手缓缓抓起那具光洁的骷髅头,微笑着离开桌边,疽蛊七煞的眼中,透出了阵阵寒芒;显然,他在心中暗凛,没有他的机会了。

  三具骷髅中,只有光洁的一具有毒药,如换了别人,定会拣一具洁净些儿的喝下,便会着了道儿。

  两人相距一丈五尺,山海之王故示大方地说:“你是前辈,论文比印证,该你先请,我恭候赐酒。”

  瘟蛊七煞见事已无法挽回,一咬牙,准备先放倒小家伙再说,托着骷髅的右掌,缓缓伸出了。

  “哧”一声锐啸。酒从骷髅颈孔中喷出一根白色酒柱约黄豆粗细,略成弧形,急射山海之王。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说:“好酒?陈年白干。”

  话落酒箭已到,他泰然张口,酒箭射入口中;激射的酒箭连一星细末也未溅出,像落入一个无底深渊中了。

  骷髅头中可盛酒斤余,酒箭急射,成一线绵绵而出。瘟蛊七煞的手,已有些儿抖动了。

  其余六煞,全站起了,全用不相信的目光,注视着泰然接酒的山海之王。

  “克嚓”一声,酒尽骷髅碎,瘟蛊七煞垂手扔掉碎骨,说:“你练了佛门降魔禅功,我七煞小看你了。”

  山海之王微笑举手,说:“借花献佛,水酒一丝,聊致敬意。”

  一条绿豆大小的酒线,冉冉上升,成弧形降向瘟蛊七煞面门,迎风轻晃,似蛛丝随风轻荡,但落下处不差分毫,正是对方之口。

  瘟蛊七煞默运神功,张口接酒,他以为小伙子定然以神奇的功力,行雷霆一击的,岂知酒一入口,力道即失,一滑下喉。

  他不敢大意,凝神运气将毒酒迫下腹中,直至酒完,方吁出一口长气。

  毒酒虽被迫住,但可不能再行功运劲了,稍一松懈,他便得变成残废。迫生大煞大踏步走出,说:“老七,退!这小狗不含糊,这一回应我接下了。”

  山海之王哈哈一笑,说:“在下侥幸了,酒中无毒,多感盛情。”他距桌八尺站好,又道:“还有一关,只有一半机会了。”

  追生大煞也在八尺外站住,伸手虚引说:“别废话了,请!”

  “一客二主,在下有僭。”

  僭字一落,伸掌虚抬,蓦地一翻掌,五指虚抓。

  说是相距八尺,事实上手一伸便近了三尺五六,他平时苦练以气御剑,三丈外仍可遥控,目下不到五尺,自无困难,难在对方运劲虚空阻刀,可任意推吸晃摆,而他则必须运刀在中间切下,不能斜偏,吃亏太多。

  匕首应手飞起,猛地向肉上一落。

  追生大煞心中一凛,脸上变色。这是没有凶险而十分困难的文比,当然不能用掌击出,须以阴柔的御气术,将对方的真气迫散或走偏,不能像攻招一般疯狂地扑击。他看了小伙子的修为,心中吃惊,掌一翻,向左一拨。

  匕首随掌向左路飘,便又慢慢向中心移。老妖怪一惊之下,突然向右一带。匕首失去平衡,在两种相同的力道推动下,已越过中线,飘出肉外了。

  山海之王知道老妖怪使奸,突然中食指前伸,他用上了天心指力,护住匕首两侧,迫排对方所发的奇猛真气。

  原是沉寂的桌面,先前只见虚悬着的匕首,左右袅袅而动,像有一个幽灵在用无形之手,运使着匕首移动。

  这时突然一变,匕首周围,突然发出丝丝的气流厉啸,匕首急剧地颤动,渐渐移向中心。

  追生大煞的手,渐变赤红,虚空推吸摇震,他用了全力,衣袂无风自摇,须发猬立。

  山海之王神情肃穆,掌心不见,只看到屈曲如钩的三个指头,和前伸的食中二指,缓缓地移动。

  半盏茶时分,两人的大汗如雨般从头面洒落,衣衫背胸肋一片汗渍,渐向外扩张。

  其余的六名凶煞,与这一面的独眼狂乞,全紧张得瞪大双眼,手心淌汗。没有人做声,似乎他们的呼吸也全部停止了,空气也凝结不动了。

  匕首终于到了中心了。

  所有的人全明白,山海之王的功力,比追生大煞要高得多,他只能引匕首由指定之处切下,对方却可随意转运,先天上就吃亏太多。

  独眼狂乞不仅大汗淋漓,更惭愧无比;看了年轻的山海之王,功力之深几若瀚海,他自己枉活了近百岁,相去不啻千里,他怎能不惭愧?

  在众人凝神注视之下,山海之王俊目中异彩大盛,浑身肌肉一阵颤动,蓦地发出一声沉喝:“下!”

  他五指一收一带,手肘猛收,“哧”一声响,匕首着一沉一带,划向了肉片,没入桌边尽偃方停。

  他神色一舒,拭掉满脸大汗,逐步走近,吸入一口长气,摇摇头,有点倦意地说:“老前辈,你是在下一生中,所逢的第一个劲敌。”

  追生大煞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仍强打精神说:“老夫也有同感,你胜了。”

  山海之王走近桌边,拔起匕首,插入左边肉块上,说:“该吃肉了,是么?”

  “正是,该吃肉了。”追生大煞紧张地答。他打错了主意,满以为山海之王定然是吃这一块。

  “这块给你。”声落,肉已飞出。

  追生大煞这才知道上当,伸手将肉接住,说:“两块都有毒,非死不可……”

  “死也得吃,咱们愿赌服输。”山海之王冷然答,抖掉小蛆抹去血迹,一口咬掉一大块。

  追生大煞“叭”一声将肉丢下,沉声说:“你胜了,滚!”

  “不用吃完么?”

  “悉从尊便。”

  山海之王扔掉肉,撩衣袂擦手,说:“这肉不新鲜,不吃也就算了。”

  追生大煞阴森森地说:“记住!你如妨碍咱们的手脚,老夫要追你的小命。”

  “不见得,咱们前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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