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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东南西北四条大街上的客店,大部分已住满了人,而那些真正的武林高手,却分散在各地宫观寺庙名胜之区寄宿,不时可以在市中发现他们的踪迹。

  昨晚,长乐里一家客店中,住进了一个身材魁伟,面目黝黑的壮年人。他随身只有一个小行李包,裹着一把褐色长剑,身穿两截褐衣,没系腰带,腰身鼓鼓地,显然里面藏有革囊和防身短家伙。

  他身高七尺以上,一双星眸一如常人,两太阳穴也并未高高鼓起,脸上一无表情,仅在他那从容的步履间,看出他定然有两手儿,但也仅有“两手儿”而已,并不抢眼。

  显然,这是一个落魄江湖的小混混,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更谈不上“形迹可疑”。

  第二天,他在长安城内和市郊,随意溜达一周,凭吊各地的历史陈迹。

  当夜,长安城掀起了血腥的风暴。

  第一处发生血腥的地方,是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所建的开元寺,那时,开元寺的周围,并没有秦楼妓馆。

  近北一座宏大的禅院中,静室围坐着一群高高矮矮的武林朋友,中间是一座鼎炉,香烟袅袅四周的蒲团上,围坐着二十一名老少凶悍人物,有些趺坐,有些半躺,他们并不是在练禅功,更不是诵经参禅,而是在讨论大事。

  在香烟袅袅中,正北一名高大矍铄的白发老人沉声道:“依老夫之见,咱们可以在这两天中先向桃花宫的妖女下手,免得申庄主说咱们不够朋友。”

  他对面一个留有花白长须的老人,突然摇手接口道:“张兄高论,兄弟不敢苟同,申庄主他自己不来主持大局,祁连阴魔老前辈又不同往,咱们犯不着冒险,担上了天大干系。”

  左首一个虬须大汉突然站起,大声说道:“赵老大要怕死,大可袖手旁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张山主的主见,我恨地无环第一个赞同。”

  右首一个半躺着的干瘦中年人,抓抓头皮冷冷地说道:“恨地无环周老弟力可拔山,英雄盖世,让他打先锋倒是不坏,咱们看他的。”

  恨地无环气往上冲,叉腰叱道:“王老猪狗,干吗你说话带着刺儿,不像人话?”

  王老猪狗阴森森地鬼眼一翻,仍然半躺着冷冷地说道:“老弟,别像头疯狗好不?王某人抬举你又有何不当?我劝你收敛些,对你大有好处……”

  话未完,最先发话的张山主倏然站起,沉声喝道:“什么人?好大的狗胆,甘冒江湖大忌敢到这儿踩线?”

  众人全都失惊,纷纷一蹦而起,扭头循张山主的目光,向门外看去。

  院门外一株古柏的阴影下,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黑帕蒙面,一双星眸寒芒四射,背系一把长剑,腰带上左侧有一个革囊和一个黑色短小长囊,正用凌厉似乎透人肺腑的目光,背着手向众人冷然注视。看样子,这人像一座石像,也像一个幽灵,大概已经来了许久了。

  夜行人对张山主的喝问,置若罔闻,一动不动,那奇异的眼中神光,令人心中发冷,四肢感寒。

  “亮万!休得自误。”张山主厉喝。

  黑影仍未动,像一座石翁仲。

  张山主心中一凛,手一摆,二十一个人站起两面一分,伸手按住兵刃的把手。张山主首先掣下长剑,叱道:“尊驾意欲何为?说!”

  黑影仍然丝毫未动,脸上有黑帕蒙住,看不见他的表情,目中的冷电寒芒亦没有流转之象。

  张山主怒火骤升,冷哼一声晃身扑出院门,身剑合一向黑影急射。他身后,也有三个壮年人跟踪扑出。

  剑临黑影胸前一寸,黑影突然一动。怪!张山主的右手,似乎被一个火红的铁钳咬住了,身躯仍向黑影怀里奇猛地撞去。

  但见银芒一洒即敛,随之响起了两声闷哼,和重物触地之声,人影倏止。

  “锵锵锵”兵刃落地声,将里面的人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他们才看清眼前景象,全都震骇得成了木鸡。

  黑影的左足下面,踏着张山主的尸骸。剑已经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在黑影的手中闪闪生光了呢!

  追随张山主的三名大汉,站在黑影身前文余,摇摇晃晃,用双手掩住胸前,慢慢地向前微俯,三人手中的剑,已经掉在他们的脚前。

  “咕咚!”“咕咚!”“咕咚!”三人一个接一个,陆续倒下了,双腿一蹬,双手一张,但见满手鲜血,双目徐徐合上,一声不吭,死了!

  沉重的尸体坠地声,把众人从噩梦中惊醒。第一个大吼着抢出的是恨地无环,他的厚背鬼头刀带出凛凛罡风,向黑影肩颈狠命地攻出一记“力劈华山”。

  黑影夺来张山主的长剑,正垂在他的右侧,刀到,银芒又闪。

  这次有人看清了,寒芒飞起,斜搭雷霆而降的钢刀,竟然被剑架住,剑尖顺刃口一吐。恨地无环轻微地“嗯”了一声,手一松,钢刀坠地,双手掩住胸口,上身一挺,“咕咚”一声,倒下了,像倒了一座山。

  刚扑近的五名老少,见状一怔。可是大劫临头,黑影并不因他们惊怖之状而罢手,第一次离开古柏下,银芒蓦地飞射,形成一道光幕向前一罩。

  黑影来势之疾,快逾电闪,倏进倏退,依然屹立原处。而五个老少连招架也来不及,像五个中锤之牛,丢掉兵刃双手掩胸,歪歪斜斜地先后倒下了。

  其余的人,见状如中雷殛,这残忍神奇的无情杀歼,把他们震撼得腿也软了,张口结舌纷纷后退,如见鬼魅。

  黑影丢掉剑,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吐地说道:“谁要助太白山庄申老狗,这是榜样。你们赶快离开陕西是非之地,免得遭报,祸福无门,惟人自招,生死抉择在你们一念之间。别了,希望你们记住我的话。”

  说完,只一眨眼,微风一扬,人已蓦尔失踪。

  ***

  第二处发生血案之地,是下马陵西北的卧龙寺。卧龙寺那时还未重修,显得甚为冷落破败,距开元寺血案发生之时,相去仅半个时辰。

  三更将过,半片月华已快沉下西城头,星光朦胧,古城正在沉睡中。

  卧龙寺的殿堂客舍中,除了佛灯之外,沉寂如死。

  由开封大相国寺前来挂单的一群和尚,已经在西禅房沉沉睡去。

  大相国寺的知客僧色空,监院悟妙师叔侄俩,正从入定中醒来,走向禅床。色空的手中,有一方绯色的罗帕,他放在鼻端猛嗅那散发出来的幽香,笑眯眯地放入怀中,一面坐下一面轻声喃喃自语:“乖乖,明晚我还得走一趟。唔!那骚娘们,大有胡姬遗风,妙啊!真妙……”

  “色空!”对面的悟妙悻悻地叫。

  色空呆了一呆,说:“师叔,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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