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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所有的人撤完,夔州府的吏役们还在五六里外。逸云直待众人去远,方和如黑扑奔夔州。路上,逸云说道:“这些人的仇仇怨怨,内情真不简单。巫山怪姥这人,兄弟,你可曾听人道及么?”

  “家父确曾道及,约在三十年前,三峡水道极不平靖,上航的船只,夜间多遭劫掠一空。后来就出了这位自称巫山怪姥的人,把三峡中潜伏的贼子贼孙全赶跑了,水道方行平靖。她出现三峡为时极暂,仅有三年时间,尔后不知所终,想不到她会与这一群女人走在一伙。”

  “听地煞夫人的口气,巫山怪姥之徒,即是地煞夫人之夫,是被这两个凶贼所害,所以有此冤冤相报之事。”

  “所以我阻止你不可干预,是是非非,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如不是侠义善良之人,咱们用不着打抱不平啊!”

  “她们做得太绝了些,咱们不管,难道其他的人不管么?且跟她们一程再说。”

  “不!我们这就往河南一走。”如黑说得极为坚决。

  “你急着回家了么?”

  “这倒不是,那些女人全不是好道路,我怕你……”他突然住口,将面偏开。

  “兄弟,你把我看扁啦!依你,咱们明日东下。”

  ***

  夔州府为了艾家三百零六具男女老幼尸体之事,闹得乌烟瘴气,所有的来往船只全被封锁,知府大人全力缉凶,他这顶乌纱帽砸定啦!

  一连三天,凶手并无蛛丝马迹可寻,据眼线所得消息称,凶手来自武昌府,他们的船只,已撞碎在滟滪堆云云。

  第四天水陆行旅解禁,画舫一早便启航东下。逸云和如黑,也另搭一艘客船,直放武昌。

  盛夏水满,船只下航速度奇快。三峡夜间禁航,白天航行异常辛苦,乘船的旅客,莫不提心吊胆,胆小朋友根本不敢出舱。

  如黑在这一带玩了近月,算是识途老马,他拖逸云坐在船首,指指点点意兴飞扬。从滟滪大漩涡进入夔门,这是三峡中最险的瞿塘峡,也是最短的一峡,全长不到二十里,可是却令人惊心动魄,过了瞿塘峡最东的鬼门关铁滩,进入了巫峡,方稍为好些。

  沿江的峡和滩,究竟不知有多少。过巫山,经金盔银甲峡,再往下便到了巫山十二峰;沿途前后不见江,壁立千仞,端的不愧天下之奇。

  画舫速度奇快,一过白帝城下游风箱峡,便已不见形影;而逸云所乘的客船,却比画舫慢得多。

  当薄暮时分,船抵归州;水涨峡险,舟子不敢冒险快航,只好在归州过夜。画舫未泊归州,可能已抵宜昌了。

  翌晨继续东下,船轻水急,一泻而下;未牌左右船抵宜昌,靠在南关码头,客人忙着上下,船老大说是要等晚间才可向下发航。逸云对如黑道:“兄弟,宜昌可有什么名胜逛么?”

  这时,两人正在舱面相并而立。如黑笑道:“怎么没有?什么郭璞台,三游洞,庵诗庙……”

  “咦!”逸云突然向侧惊呼。

  如黑并未在意,还道逸云对这些古人不感兴趣,续说:“别认为这小山城没什么了不起哩!它是……”他突然顿住了,向逸云眺望处看去。

  右方江心间,一艘小帆船逆水而上,舱面,一个一身火红劲装的少女,正忧形于色向上游张望;看小船急急上航,大约是驶向南津关。逸云的目光,正落在那红衣少女身上。

  如黑小嘴一噘,突用肩一撞逸云的臂膀,不悦地说道:“大哥,被狐狸迷住了么?你……你也不是好人。”

  “别胡说!”逸云剑眉紧锁,突然亮声叫道:“三姐!”

  红衣女蓦地转首,看到码头边站在舱面上的两个书生,相距三五十丈,她不知就是逸云,但声音却是她不可能忘的逸云,便将手向后一挥,小帆一落,船速骤减,她仍向这儿瞧。

  “三姐,有事么?我是逸云。”他向她招手。

  小船向码头急驶,相距十来丈,甘凤急声唤:“云弟,果然是你。”

  两船相距丈余,她正想作势纵来。逸云摇手叫道:“三姐,别忙!让我下船。”

  小船一靠,逸云一拉如黑的小手,跳下小艇,对甘凤沉声说道:“离开这儿,到僻静处说去,镖丢了么?”

  小船一面往下游漂,甘凤抢过去扑入他怀中。逸云抱住她,说道:“先坐下,告诉我一切经过。”

  两人对面坐下,如黑紧傍着逸云坐,用那亮晶晶而饱含敌意的目光,向甘凤不住打量。

  逸云为两人引见道:“如黑弟,这位是我的好邻居,鸿安镖局老东主的千金……”

  如黑不友好地接口道:“我知道,叫美红线甘凤。”

  逸云并不在意,仍说:“三姐,这位是小弟结交的拜弟……”

  “许如黑,言午许,如黑的如,如黑的黑。”如黑仍是没好气地答。

  甘凤看不清如黑脸上的表情,碍于逸云脸面,只好和他略一点头,说道:“原来是许相公。云弟,怎没听你说起有一位拜弟呢?”

  “我们是打出来的交情,在夔州府结交的兄弟。”如黑冷冷地说。

  逸云心中略感意外,这位兄弟怎么竟对甘凤似含敌意的?但他无暇追问,说道:“三姐,镖在哪儿丢的?”

  “悔不听你的嘱咐,船一到宜昌,满以为已脱险境,沈老鬼反对另以小船放暗镖,大哥也认为这段水面平靖……”

  逸云摇头道:“天!三峡水急峡险,江湖朋友不会下手,平靖之处才是动手的好地方。你们唉!”

  “船一过虎牙山,便发觉有船盯住我们,该死的是并未在意,等到发觉不妙已经晚了。午夜到了枝江江面,船突然开始打旋、倾斜,只一眨眼间,船即下沉。就这样,红货莫名其妙地失了踪。那时江面船只甚多,有人帮我们救人,二哥在水中看到货船被人用利刃割破一个大洞,十二包红货已经不翼而飞。”

  “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没有,目前只好暂留枝江踩探,我准备到昆明将叔父请来,一方面想找你商量,不想果然天从人愿,找到了你。”

  “回昆明怎来得及?”

  “先赔镖,然后再往踩探;湖广地面我们不太熟,该我们倒霉。悔不听你的话,以致倾家荡产。唉!”

  逸云沉吟半晌,突向目光灼灼的如黑问道:“兄弟,这一带的水路朋友你熟么?”

  “我?哼!谁也不熟,别忘了我是来玩的。但听人说,这一带的水上黑道人物,倒有个什么荆州三龙三兄弟。”

  “他们的窑子在何处?”逸云一面说,目光向后艄一扫。

  “不在枝江,在荆州对岸太平口镇。”

  “兔子不吃窝边草;咱们先找他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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