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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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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实在热,小狮子懒懒趴在甲板上,只余下尾巴左摇右摆。那崔轩亮也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他抓了抓脖子,烦躁道:“我……我十七岁了。”崔风宪嗤了一声,道:“你还晓得自己十七岁了?你跟我说说,你这辈子做过什么正经事?” 侄儿低头望地,久久无言,想来是有几分愧疚了。崔风宪拿起了蒲扇,一边扇着凉风,一边责备说教:“瞧瞧你,年纪一把,学文不成,学武无能。整日里游手好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晚上倒是精神健旺、胡作非为……你自己说说,似你这般人品,谁想把女儿嫁给你?” 正训话间,却见侄子蹲在地下,拉起了小狮子的两只前脚,当作幼儿习步来走。崔风宪提起嗓门,大喝道:“亮儿,叔叔在跟你说话啊!”崔轩亮没精打采的,一时头也不抬,低声咕哝道:“烦死人了,说来说去都是这套唠叨,我都会背了。” “造孽的畜生!”崔风宪心头火起,将侄儿死命揪住,喝道:“你自己说,叔叔这趟为何带你出海?你还记得么?”崔轩亮悻悻地道:“我怎么知道?我好端端在家里睡觉,是你硬拉我出来的。” “畜……生啊……”崔风宪气得快中风了,凄厉道:“你整日非吃即睡,与禽兽何异?记得么?叔叔带你去烟岛,正是要向魏宽提亲的!”听得提亲二字,崔轩亮终于双眼一亮,什么都想起来了,大喜道:“对对对,咱们是来向魏宽叔叔求亲的,叔叔,我……我一到岛上就可以洞房了么?” “造……孽啊……”崔风宪气到了极处,左臂夹紧了侄儿,将之拖到船舷,正要抛入大海,来个眼不见为净,却听一人笑道:“震山,别这么大火气。歇歇吧。” 崔风宪定下神来,急忙回头去看,却见面前好一名清隽老者,约莫七十来岁年纪,正给两名婢女扶将过来。此人正是京城来的贵宾,前太常寺少卿徐尔正。 眼见老人家出来了,崔风宪赶忙抢上搀扶,问候道:“大人,您身子好些了么?” 徐尔正道:“好多了,太久没乘船,猛一下身子骨受不住,将养几日便成了。”说着,他便朝船头行去,畅然道:“快哉!海天一色,万里无极,老夫自出使高丽后,可多久没见这壮阔气象了?” 崔风宪怕他滑跤,一时连搀带扶,诺诺称是,陪他走上了船头。 这徐尔正是船上的贵宾,只因年事已高,出海以来禁不起风浪颠拨,居然大病了一场,这几日都在舱里养病歇息。难得有此清兴赏景,崔风宪自是不敢怠慢。他见日头炽烈,徐尔正身上的官袍又厚实,也是怕老人家中暑了,忙替他宽了衣襟,举扇扇凉。 两人眺望远海,徐尔正怔怔出神半晌,问道:“震山,咱们出海也有十几日了,什么时候抵达烟岛啊?”崔风宪忙道:“快了,快了,这几日只消不遇上飓风,很快都能抵达。” 徐尔正捋须微笑:“那就好。这魏宽生平最爱守时之人,难得他六十大寿,咱们万万迟到不得,否则喝不到寿酒事小,要是误了令侄的那杯喜酒,那老夫可过意不去了。” 崔风宪有些尴尬了,忙道:“大人说笑了。劣侄性喜嬉闹,人家魏小姐是否看得中他,还在未知,大人何必为此担忧?” 此行出海远航,目的地正是烟岛,岛上主人姓魏名宽,号友逢,今年恰好六十大寿,此番崔徐二人远道中原而来,便是专程给他贺寿来着。不过崔风宪另还有些计较,却是为侄子的终身大事打算了。 魏宽与崔家兄弟一般,成亲得都很晚。他们这批人全是永乐帝的旧部,只因早年忙于国事,兵马倥偬,不免耽误了青春,所以魏宽直至四十三岁方才成亲,婚后也仅有一名爱女,那便是年方二八、娇美可爱的魏思妍了。 崔轩亮年方十七、魏思妍二八佳人,两个孩子幼年时见过几面,玩得颇为投契。如今虽说海天阻隔,可为着两家的交情,这趟提亲之旅即使千里迢迢,也还是值得。 两人说了几句话,却始终不见侄儿过来请安,崔风宪咳了一声,也是怕小孩失礼,忙回头喊道:“亮儿!去端张竹椅过来,让徐伯伯歇歇腿。” “亮儿。”崔风宪连声叫唤,却无人回应,忍不住回过头去,怒道:“亮儿!你在干啥?”大吼之中,只见侄儿呆若木鸡,痴痴傻站,好似给谁点上了穴道,崔风宪嘿地一声,顺着侄儿的目光去看,果不其然,只见不远处站着两名婢子,海风轻拂,秀发飞动,说不出的好看。 崔轩亮又中邪了,每回只要有女子现身靠近,他便要这般失魂落魄地,一切置若恍闻。崔风宪又恼又羞,却也不好公然打孩子,只能沉声道:“亮儿!给我过来!” 三声呼唤,崔轩亮仍是双眼吊直,仿佛失心疯。崔风宪一个箭步奔去,朝他后脑勺奋力一击,厉声道:“要你去端张竹椅过来,怎么老是不动?”他又推又打,侄儿总算醒觉过来,待见叔叔现身面前,不由大惊道:“叔叔,你……你打哪冒出来的?” “畜……”崔风宪气得眼前发黑,勉强把第二个字忍住了。两名婢女见得情状,忍不住相视一笑。崔风宪喘了口恶气,道:“给……给徐伯伯端张凳子过来,别怠慢贵客了。” 还在催促间,背后传来咚咚两声,听得一名婢女道:“崔二爷,请您上座吧。”竹椅已至,那徐尔正也给搀扶了过来,看这两名婢女甚是细心,不必着意吩咐,已把事情办得妥切。崔风宪瞪了侄儿一眼,道:“去端杯茶来。徐伯伯口渴了。” “好……”崔轩亮细声道:“等……等一下就来……”崔风宪森然道:“等什么?”崔轩亮低下头去,眼角偷看少女,低声道:“我……我还没请教人家的名字。” 侄儿打不知痛、骂不知羞,崔风宪忍无可忍,提起蒲扇大手,正要一耳光重重搧落,却听徐尔正微笑道:“哎,震山,君子远庖厨,这等贱役怎好劳动少爷?”他拍了拍手,朗声道:“小秀、小茗,你两个去端杯茶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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