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孙晓 > 英雄志11重建怒苍 | 上页 下页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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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敬道:“后来可就出人意料了。秦霸先反出武当时只二十四岁,自赴西北以后,从此行踪便成谜团。过了两年,京城传来消息,说有个年轻人高中状元,姓秦,名唤霸先。当时我人在京城,恰好目睹状元郎游街,赫然便见到昔日强敌的身影,我心下好不奇怪,这小子好好一块练武材料,不去乖乖练功,怎么跑去读书考试了?我怕他荒废武艺,日后少了一名较量对手,连夜便摸到他家里,把他揪了出来,喝道,‘你好端端的不去练功,考啥劳什子功名?’秦霸先答的妙,居然说道,‘我武功已然天下无敌,再练下去也无进境,实在没别的事好做了,只好来当官啦!’” “我一听之下,只没气炸了胸膛,他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居然敢夸口武功天下第一?当时二话不说,立时出手教训他。谁知打了一阵,却觉得他的身手快得非比寻常,宛如妖魔一般。不到一合,便给他打翻在地。我大吃一惊,两年前大家平分秋色,怎地他进境如此之快?他坦承其事,说在天山里找到一个神秘洞穴,已在里头练成了绝世神功,现下是真龙之体,当世无人能敌。” 秦仲海心下一惊,想到了伍定远,忙问道:“我爹爹是一代真龙?宁不凡不也曾这么称呼伍制使?”方子敬叹道:“天山神机洞里藏有绝世武功,这个秘密正是你爹爹挖掘出来的,说来他该算是天山武学的第一代传人。只是神机洞的武功有些诡异,据说常人碰不得,非得机缘巧合、三奇盖顶之人来练,不然碰者必死。也是这样,才给那个伍定远得去。” 秦仲海想起伍定远的身手,登时点头道:“伍制使武功了得,连蒙古高手也败在他手里。确实有些门道。”方子敬叹道:“一代真龙岂同小可?眼下伍定远武功还嫩,再过几年磨练,必成当世第一高手,怕连宁不凡也敌他不过了。” 秦仲海哦地一声,却是有些不服:“他比师父还厉害么?”方子敬如何不知他在激将,当下把球踢了回去,摇头道:“你师父年岁老了,要靠你来较量啦!”秦仲海此刻神功盖世,体力气血都是登峰造极的时候,早有手痒打人之意,听方子敬这么一说,直是欢喜到心坎里了,笑道:“这个自然。不过伍制使与我交情不坏,人家点到为止好啦!” 方子敬哈哈一笑,又道:“那时我与秦霸先动手,给他打得头破血流,心中只觉忿忿不平,便回山苦思武艺,想找个法子制住他。我整整花了三午时光,创出了‘罗喉剑’绝招。我自觉功夫已深,料来秦霸先便有真龙之体,怕也不是我这套剑法的对手,便兴冲冲地赶到京师与他比武。谁知这小子得了皇帝宠爱,居然调到西疆打仗去了。我毫不死心,一路追到西疆去,这王八蛋却又调回北京了。一路追来找去,始终遇不上人,直把我气得七窍生烟。” 秦仲海曾听柳昂天提过这段往事,知道那时父亲与柳昂天联手出征,正和也先可汗大战,自无暇理会这些江湖争斗。 方子敬又道:“匆匆数年过去,我几次找秦霸先比武,他都推辞不受,只说自己有家有业,不便再做这些比试。我见他看我不起,大怒之下,便与他绝交,自去找其他好手决战。”他说到此处,脸上现出豪气干云的气色,续道:“自此之后,我四下征战,逢人便打,几年下来,三山五岳都给我打遍了。什么卓凌昭、宁不凡,那时都是名不见经传的狗屁,除了少林寺的天绝老僧以外,江湖上根本没人能接我一招半式,从此之后,我便得了‘剑王’的外号。只是我念及天山传人未曾与我较量,便在‘剑王’之前加上‘九州’二字,以示我为关内第一。” 众人纷纷点头,露出崇敬的神色。方子敬不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不曾有过什么巧合机缘,全靠着自己的悟性习练武功,直至今日威震当世的地位。说来其余几名宗师各有门户师承,独独方子敬是靠着一己之力开山立派,比之天绝僧、卓凌昭、宁不凡等人,可说更为可敬。 方子敬又道:“时光匆匆,我号称剑王也有十年了,那秦霸先也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官,大家老死不相往来。直到……唉……直到一日,江湖传来一件大消息,只把我惊得坐立难安,寝食不稳。逼得我连夜往京城进发。”言二娘奇道:“什么大事这般厉害?”秦仲海心思机敏,已然猜中情由,当即道:“这消息是说我爹爹密谋叛国一事吧?” 方子敬叹息一声,道:“没错。江湖传言说了,言道秦霸先密谋政变,已然下手杀死皇帝。当时我人在辽宁,听了这个传言,自是大为震动,管他皇帝老儿是死是活,连夜便赶往北京,想把消息打听清楚。谁知赶到京城,根本不必探听什么,便已见到军马入城,直往秦家大宅而去。”秦仲海泪眼朦胧,低下头去。其余几人也都叹息出声。 方子敬道:“我见了这等势头,知道秦家满门命在旦夕,念及我与秦霸先的交情,方某岂容旁人加害他的家属?当下便决定孤身前去救人。但那时京师戒严,形势着实凶险非常,如何能自由进出?我胡乱冲入城门,当场杀他个血流成河,把贼官贼兵砍得尸积如山,好容易赶抵秦家,却已晚了一步。秦夫人早给斩首,满门老小死伤狼藉,只余下两个孤苦孩子。唉……那群官兵好不狠辣,一个冷枪放过,当场便打死大的,只留下一个婴儿给我。仲海,那便是你了。” 众人听了这等惨祸,无不悲愤。秦仲海虎目含泪,跪地道:“秦仲海有生之年,绝不忘师父恩义。” 方子敬叹道:“后来我带着你与你哥哥的尸身,一路东躲西藏,最后来到乌斯藏,便躲入这处山头,料来朝廷养的高手武功有限,决计无法大举上峰。眼看风声紧急,你父亲踪影全无,便先把你哥哥藏在雪山上,先保存他的尸体,再找了个乳母来养育你。那时我想找秦霸先的踪迹,却又毫无音讯。半年之后,听说他造反进关,开立怒苍,已与朝廷大战数合,我便带着你,连夜前去找他。” 秦仲海啊了一声,心道:“原来我只几岁大时,便曾上过怒苍山。” 方子敬道:“当时秦霸先见了小儿子,哭得死去活来。可他军务繁忙,无暇顾及一个婴儿,便求恳我代为照顾。他大变之后,明明三十四五岁的人,却忽然变得小老头一般。我看他悲伤过度,也只好接下这个大任。几年以后,你越发活泼,师父也好生欢喜你,授业传艺之时,不曾半点藏私。仲海,不管你是谁的儿子,师父教养你的心,始终不变。” 秦仲海呆呆听着,竟觉自己生父的面目好生遥远。他望着眼前的师父,见他面貌苍老,比十多年前分手时更老了许多。想起从小到大蒙受抚养的往事,他霎时一个激动,抱住了方子敬,哭道:“师父,你待徒儿如此,你才是我爹爹!”方子敬伸手摸着他的头,叹道:“方子敬无妻无子,孩子啊!其实我早把你当作是亲生儿子一样了。那日听说你入狱,你可知师父有多忧心?”念及师尊恩情,秦仲海泣不成声,众人也是为之鼻酸。 方子敬叹息一阵,道:“两年后,怒苍山势力越大,朝廷派出大将刘梦龙征讨,合计动用三十余万大军、数百名高手围攻山寨,当时武林最有名望的几个家族也被征召出马。我见怒苍山危急,便自行下山助战,与其余四虎大将联手,只把各大门派打得屁滚尿流,最后逼得天绝僧率军出山,与我决一死战。那场大战,嘿嘿,只打得昏天暗地,死伤惨重。最后形势逆转,朝廷惨败。天绝僧见后援断绝,也只能硬生生地退走了。” 他说到得意处,望着言二娘,道:“小丫头那时也在山上,应该知道此事吧?” 言二娘点头道:“老先生武功非常,名震天下,山寨兄弟无不钦仰。若非如此,龙头大哥怎会尊称先生为五虎之首?”方子敬嘿嘿一笑,道:“五虎上将,那是你们山寨里的称呼,我方子敬不是谁的手下大将,只是仗义相助而已。”秦仲海听了这话,暗想道:“其实师父武功如此了得,足为一派之长,又何必屈居他人之下?这口气可真忍得很了。” 方子敬见他若有所思,当即一笑,道:“小子啊,师父之所以替你爹爹打仗,其实一半也是为了你这小鬼。”秦仲海尴尬地道:“为了我?怎会这样?”方子敬笑道:“你小时很是讨我喜欢,我怕你没了娘亲之后,连爹爹也没了,这才为秦霸先出力,你知道么?”秦仲海哈哈一笑,道:“师父你也太便宜了,非但做人家的保姆,还连保镖也干上了。” 方子敬哈哈一笑,续道:“便这样,怒苍山过了几年快活日子,直到景泰十四年,怒苍山惨败神鬼亭为止。”听到此处,众人心下都是一凛,怒苍山灭亡之时,除秦仲海不在山上,其余几人都曾亲睹山寨覆亡,回想此事,各人身上冷汗涔涔而下,言二娘更是痛哭失声。 言二娘垂泪道:“方先生,我始终不曾明了,咱们何以败得如此之惨?以龙头大哥的武功,加上左右军师的机智,为何朝廷还能轻易得手?”陶清也道:“是啊!当年山寨一路打到霸州,逼得京师戒严,为何一夕间风云变色,反而兵败如山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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