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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这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祁灵那里会知道这区区一截竹筒子,里面还藏有许多节,还可以用来窃听的呢?

  既然丛慕白姑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事,自然会知道了,再将他们所说的暗中结怨各大门派的事,互相印照,丛姑娘何等聪明,虽然不能断言这身家血仇,是落在万巧剑客身上,至少这是丛姑娘茫茫人海,毫无头绪的摸索以来,最有力的一条线索了。

  祁灵追寻丛慕白姑娘,主要是解释旧日误会,先求心安,毋成薄幸。但是,最主要的用意,是要告知丛姑娘,万巧剑客鲁半班的来龙去脉,没有料到姑娘竟在他未到达南岳之先,未去天柱山之前,竟自先获得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下落。更而单身冒险,独踹虎穴,令祁灵当时为此事既佩服又耽心。

  事情至此,已经算是真相大白了。但是,祁灵心里唯一感到微有不安的,他不明白丛慕白所设计的圈套,何以独独要拿他来作为关键,让他背上一个无情无义,毫无信守的薄幸人。

  祁灵不好意思多问,紫盖隐儒是长辈,而且又是丛慕白的师傅,祁灵怎好将这件事提出来询问,尽管祁灵问话的用意,是在明了鲁听为何来到南岳,丛慕白为何巧设圈套。但是,其间涉及到他本人,祁灵就碍难张口了。

  倒是紫盖隐儒笑着说道:“幕阜山陆天成的庄上,慕白不仅安排了千年灵芝,也跟踪了那位被你三言两语逼走的阴谋怪客。”

  祁灵毕竟是聪明人,一点即透,当时便恍然说道:“鲁沂一定是在丛姊姊的跟踪之下,露出了马脚。”

  紫盖隐儒点点头说道:“万巧剑客手下人,有一点长处,是任何门派所不及的,那便是守口如瓶。慕白虽然小心翼翼,竭尽己能暗暗跟踪。但是,只知道其中有一个人要来南岳。”

  祁灵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南岳有一块玉块,是他们梦寐追求的宝物,上次来人铩羽而归,这次顺便察看究竟。”

  紫盖隐儒说道:“慕白知道紫盖峰翠柳谷,等闲不能闯进,料来对我的安危,无须顾虑,所以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等她从上塔镇听到你们的谈话之后,她连夜赶回南岳。”

  祁灵没等到紫盖隐儒说完,便抢着说道:“丛姊姊报仇心切,自是情理之常。但是,应当从长计议,何必挺而走险,万巧剑客为人阴险奸诈,丛姊姊如此单身前去,何异是自蹈虎穴?”

  紫盖隐儒释然微笑,说道:“万巧剑客行踪诡秘,对他的虚实,毫不知情,这报仇二字,谈何容易?慕白决心独闯虎穴,也不过是在探听虚实而已,谅来她不会鲁莽做于事无补的妄动。祁灵!你也应该知道,失去这一条线索,只怕一时无法知道万巧剑客的住址,空自等待,要到何时?”

  紫盖隐儒这几句话,祁灵听了之后,脸不由红了起来了。不用说,丛慕白偷听了许久,当然知道祁灵对于万巧剑客的地址,为了不失信于那位鲁姑娘,而守口如瓶,而且祁灵心里还有着歉疚,设若当初祁灵对回春圣手和妙手空空。说出了黄山天都峰的地址,丛慕自说不定就不会如此甘冒危险。

  当时,祁灵红着睑,呐呐地说道:“丛姊姊如果不这样性急,万巧剑客的地址,迟早总会有下落的。”

  紫盖隐儒仿佛没有注意祁灵如此忐忑不安的神情,只淡淡地说道:“万事俱有定数,丝毫勉强不得,慕白此去如果深陷不幸,那只能算是她命该如此,丛门的血仇,能有别人代报,丛氏满门在九泉之下,当也一消心头积愤。所以。我对于慕白此去安危,并没有重压心头。”

  祁灵一听紫盖隐儒言下之意,竟有束手不管之意,不由地大吃一惊,紫盖隐儒论功力,是当前三大奇人之一,论关系,与丛慕白情属师徒,她如今竟要袖手不管,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但是,这几句话的确是出自紫盖隐儒之口,祁灵自然要为之惶然大惊,继而感到有着无比的失望。他望着紫盖隐儒,说道:“许老前辈!祁灵如有口不择言,失礼过妄之处,尚请老前辈原宥,以祁灵浅见,丛姊姊矢志为报亲仇,其心可对天日,任何人都应该对之义伸援手,而视为责无旁贷之事,老前辈为当代高人,万巧剑客纵有如狐如狼的心肠与手段,也难当老前辈正气凛然与武功盖世。老前辈若不愿沾染此事上身,只怕难服天下人之口。”紫盖隐儒望着祁灵那一阵慷慨激昂的陈词,脸上不仅没有愠意,反而暗暗地颔首,似有赞许之意。

  祁灵一阵激动之后,又发觉自己言词太过失态,勿论如何紫盖隐儒是长辈。而且自己与丛慕白的关系,究竟比不上她们师徒情深。有道是:疏不间亲,祁灵这一段话,岂不是说得太过份,又太不恰当了么?

  这一阵悔意掠上心头之后,祁灵不敢抬头多看紫盖隐儒那两道瞪住自己的眼神,刚刚低下头,叫得一声:“老前辈!祁灵方才太……”

  紫盖隐儒挥手止住了祁灵说下去,只缓缓地说道:“你方才所说的话,未尝不是道理。但是,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祁灵惊讶地抬起头,望着紫盖隐儒。

  紫盖隐儒眼神突然变得慈祥无限地对祁灵身上注视了一会,忽又有些黯然的说道:“慕白此去安危不可预卜,但是,我之所以不愿意伸手营救,助她一臂之力,那是因为,我宁可让慕白功未成时,丧命人手,而不愿意她在功成仇报之后,以锦绣年华.付于悲哀冷寞的岁月,人生自古谁无死?何苦以有生之年,活受情感折磨,郁郁终生?所以……”

  紫盖隐儒说到此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冷月残星,仰面说道:“所以,慕白此去,我不拦阻于先,也不相助于后,她能功成全身而回,自属至善,万一志未竟而先死,报仇之事,我固不能袖手,同时我也要为地早能解脱,而要暗为庆幸。”

  祁灵对于紫盖隐儒这一番话,听得有些模糊,似乎是说丛姑娘日后岁月,将是无限凄凉,无边寂寞,与其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过一生,何如轰轰烈烈,慷慷慨慨的喋血横尸?

  祁灵不懂,丛慕白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隐衷暗痛?竟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紫盖隐儒长长叹一口气之后,挥手说道:“祁灵!你去吧!”

  紫盖隐儒态度的冷寞,使祁灵顿生反感,他几乎忘记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当时落地一躬,谨声如敛地说道:“祁灵要向老前辈告辞。”

  一礼行毕,穿身走出门外,门外正是山风嗄嗄,树木萧萧,冷月疏星,夜雾迷蒙,好一片清凉凄切的意味。

  祁灵刚一走出门外,就听到紫盖隐儒说道:“祁灵如此匆匆起程,是否又是一次拂袖含怒而去?”

  祁灵闻言脚下一慢,立即回声说道:“晚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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