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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第二章 空山声寂寂 洞下人悠悠

  泰山东岳日观峰,擎天一柱千仞削壁悬岩之间,祁灵以坚忍不拔之毅力,视步下艰险如无物,攀登其间,被石洞中的隐世高人,以神奇绝妙的手法,一抖悬丝,将祁灵的失足下落的身形,凌空缠住,进而将祁灵三颗治疗风湿的丸药要去,半晌没有回音。忍耐至此,已经是臻于至极,祁灵觉得洞中这人除了不通人情之外,更是品德不高的怪人,要不是自己性命系在他一根悬丝之上,此时祁灵真要拂袖而去,离开日观峰。

  正在这时候,洞中那人笑声震荡,从洞中掷出祁灵得自闲云老和尚那三颗专治风湿的灵药,还给祁灵。

  祁灵有着无限诧异与惊奇,依照洞中人的传话,拆开药包一看,那里是什么专治风湿的灵药,原来是摺叠得端方四正的一帧小小书笺。祁灵读完这封书笺,看见信末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闲云”。

  宛如波涛壮阔,汪洋一遍的大海上,风大浪险之际,得庆一叶扁舟攀登,在恍然大悟中,祁灵止不住欣喜无限,脱口朗声大叫道:“闲云老前辈!”

  祁灵言犹未了,系在身上那根悬丝,便自冉冉上升。此时,日观峰阵雨忽来,云潮汹涌,脚下千寻削壁万丈幽壑都成云海一遍,祁灵确有飘飘欲仙乘风而去的感觉。虽然阵雨势急,宛若倾盆,祁灵一身寸缕不干,寒意凛冽,但是却抵不住由衷而发如获至宝的欣喜,忘却了肤肌所承受的苦痛。

  祁灵的身形,逐渐接近洞口之际,忽然上升之势顿停,依然空荡荡地悬挂在那里。

  洞中此时传出闲云老和尚那熟悉的声音,说道:“祁施主!

  请原宥老僧不近人情,有三点相约,要在施主跨进这个石洞之前,互取谅解与协定。”

  祁灵一听,止不住心里暗自忖道:“这老和尚也真是古怪人物,日观峰前如此相试,要换过任何一位耐性稍差的人,早就掉头拂袖而去。事到如今,真相既已说明,又何必还要把我悬吊在半空里互谈协定,这不是有点胁迫而从的意思么?”

  祁灵这略一思忖之间,闲云老和尚又从洞中缓缓地说道:“老僧决非有意胁迫祁施主之言行,如果祁施主不愿接纳老僧三事之约,虽然未便请施主人洞,但是,老僧敬重施主为人,决以万全之策,助施主脱离日观峰削壁悬岩之险。祁施主不信,请低头向下面看。”

  祁灵果真依言向脚下看去,阵雨已停,云壑严封依旧,两尺之外,已难看出任何事物,只有白茫茫的一遍。

  祁灵正怀疑闲云老和尚要自己低头下去看什么?忽然一股劲风擦身而下,这股劲风力道大得惊人,刚一擦身而过,脚下云封的千寻悬岩,顿时宛如翻江搅海,石破天惊,无边云海,却在祁灵的脚下,击成一个方圆逾丈的云洞,不瞰可达七、八丈深。

  就在这云开未合之际,祁灵看得清楚,在身下五、六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大鸟巢似的藤萝,盘结在一棵苍劲虬松树枝上。

  从祁灵悬身处起,到藤萝鸟巢那里为止,正是一段寸草不生神仙都难以立足的削壁。但是,若从祁灵那里跃身而下,落到藤萝鸟巢里,准可确保无伤。而且连接着那棵苍劲虬松盘根错杂的地方,正是一条似有如无的石径,一直通到那边的飞瀑悬岩之下。

  掌风击开云壑,顷刻封闭依然,就听得石洞中闲云老和尚说道:“祁施主如果不能接受老僧三事相约,老僧只好挥剑斩断悬丝,施主落身鸟巢,安然下山。前途老僧另有所赠,以答谢施主千里迢迢,远涉关山来到东岳之劳累。”

  祁灵此时浑身寒湿,尤其这根悬丝捆得浑身劲道全失,越发感到疲惫不堪,老和尚如此一再催促,便也忍耐不住朗声说道:“不知有何三事相约,尚请老前辈明言相告。晚辈三思之下,能应诺则应诺,否则,晚辈只有抱憾离山。”

  闲云老和尚语调平静依然,缓缓地说道:“祁施主能体谅老僧事非得已之苦衷,老僧心感不尽,即使今日东岳彼此无缘。来日仍为方外之交。”

  祁灵一听之下,心里一动,暗自忖道:“东岳之行,能到达日观峰,应忍而难忍之事,何止数十?我俱一一忍过,老和尚赞誉再三,我又何必以一篑之亏,使九仞之山不成!”

  想着便接口说道:“老前辈有何法谕,晚辈当执弟子礼遵行。”

  闲云老和尚喧了一声佛号,说道:“第一:老僧虽是远离嵩山,久别少林,祖师遗命,不敢有违。老僧今日传赠施主少林绝技,不能有师徒名份,即使日后,施主也不能轻易道出武技师承。”

  祁灵应声说道:“弟子愚鲁,何能何德敢望身列少林门墙?

  能得老前辈慈悲,传授一二绝技,使他日能为铁杖大师一雪生前之辱,愿之足矣。”

  闲云老和尚闻言,顿时和南不绝,佛号连声,稍过一会才说道:“第二:少林绝技享誉武林,数十年如日中天。祁施主一日习得少林绝技,日后出道江湖,举手之间,不仅少林门人会惊诧施主一身绝技由来,即使江湖黑白两道即将误认施主为少林门人。因误成仇,老僧内疚终生,故请祁施主于习成少林绝技之后,必须运其智慧,改头换面,使识者不识;不识者更是茫然。祁施主有此自信否?”

  闲云老和尚说完话,祁灵沉吟良久,未作答覆。

  老和尚又接着说道:“施主今日一诺,便要奉行终生,不能变化少林技击之形,东岳泰山便是终老之地。”

  老和尚这几句话,说得突然变冷峻无比,暗蕴威严。

  祁灵忽然昂起头来,向着石洞朗声说道:“铁杖大师闯荡江湖许久,无人知其为少林嫡传出家弟子。”

  闲云老和尚又缓转过语气,说道:“铁杖僧若无特出之天赋,老憎何至独宠一身。”

  祁灵慨然应道:“弟子祁灵不敢越前人之长,亦不甘落前人之后”。

  闲云老和尚略略提高了声音,紧跟着问道:“如此说来,祁施主自信能遵守这条相约?”

  祁灵毫不迟疑地应道:“否则甘愿终老泰山,朝伴云雾,夜宿星辰,了此一生亦殊不恶。”

  闲云老和尚低喧了一声佛号,连称“善哉!”“善哉!”

  祁灵与闲云老和尚如此一对答之间,忘却浑身寒冷,反而引起豪气大发,紧接着朗声说道:“老前辈!弟子愿闻这第三条。”

  闲云老和尚在石洞里高喧一声“阿弥陀佛”,说道:“祁施主能自制自信应允前两项相约,这第三条易事耳。”

  说着话,系住祁灵的那根丝绳,忽又缓缓地下坠数尺,本来祁灵已经相距洞口不远,如此遽然一坠,又与洞口相距丈余开外。

  闲云老和尚轻轻咳了一声,沉着语气说道:“老僧斗胆请祁施主暂忍十天悬吊之苦,暂时吊在洞口之外,十天之后,老僧再请施主入洞。”

  祁灵一听惊诧之情,莫可言喻。自己被闲云老和尚作弄失足,复又以丝绳悬吊,此刻浑身筋骨俱散,四肢软弱如棉,眼冒金星,头出冷汗。期望闲云老和尚说完三事之约,便收绳入洞。没料到老和尚最后一项相约,竟是要悬吊自己十天,半日已是难熬,十天如何渡过?闲云老和尚既然要传武功,何故要作弄自己?

  祁灵正待脱口叫出,请闲云老和尚还是斩断悬丝,让他远离泰山,放马江都故里。闲云老和尚却先他一瞬说道:“祁灵施主能以一诺之真,备受千山万水坎坷崎岖之劳苦,这十日之悬,当然是易事耳。何况,十日悬空,亦为习得精绝武功之乍入门径,以小苦而获大得,祁施主智慧天生,不同于常人,定能了解。”

  祁灵这才大悟,原来十日之悬,是习武之门径,如此说来,再吊十日,亦当忍受。他想到,要应当初虎丘塔上所对铁杖僧千手剑遗体之一诺,没有超凡出众的武功,不以为功,要习得出众的武功,岂是幸然而得?

  祁灵立即平心静气地应道:“弟子幼读圣贤书,深知水霜厉雪,才能培植栋梁之才。这十日悬吊之苦,弟子亦当甘之如饴。”

  闲云老和尚口称“善哉!”,俄顷说道:“泰山之阳,日观之极,上仰唯天,下俯则群峰笏朝,风景之奇观,胸襟为之壮阔,施主能以十日之忍,收获之丰,当为施主所未能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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