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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这也没有错啊!”

  “错了!大大的错了!我们戈许两家的怨仇,就从此而起。连带着今天持刀要命的梁老弟,也牵扯在内。”

  “许老大!如果是自己的罪过,千万不要推给旁人。”

  “我唯一的女儿,落在人家手里当人质,我还能推什么?”「一刀快斩」脸色激动得通红。

  “我押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装载着五十个矮瓜。在启程之前,我请了一位好友,与我同行,因为我怕万一有了意外,一个人势单力孤,有个帮手总是好的。”

  梁丙林忽然插口说道:“许老大!当初你邀我的时候,只是说你有一趟北京之行,沿途寂寞,邀我作个伴。”

  “为了安全,我只有骗你。”

  “可是你却没有办法骗得别人。”

  “是的!我奇怪,我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件秘密的暗镖,江湖上会有那么多人知道?后来我才知道,戈姑娘!你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吗?令尊戈总镖头。”

  “你血口喷人!”

  “戈姑娘!你且别急,慢慢听下去。我和梁老弟押着一车矮瓜北上,第一次就在瓜州碰到了劫镖的人,凭着我「一刀快斩」和梁老弟的一柄独门单手吴钩……那时候梁老弟不是使刀的。”

  梁丙林接口说道:“轻易地击退了劫匪,那时候我已知道一车矮瓜,绝不是普通矮瓜。但是,既然你不讲,我就索性不问,我要看看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果那时节你赌气离开了,又何至于为了一车矮瓜,伤了你的眼睛,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想想真是不值。”

  “不是一车矮瓜,是一车珠宝。”

  “矮瓜!一车烂矮瓜!”

  “不是说矮瓜里面装了珠宝吗?”

  “戈姑娘!这就是我要在你身上讨回公道的真正关键!我们离开了瓜州……”

  “一定要走这条路线吗?”

  “没有预定路线,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这是掩饰行踪的方法之一。走仙女庙万载,改走运河水路,就在这里出了事。四个高手,转攻我们两个人,我们伤了对方两个,可是,梁老弟受了重创,矮瓜也被劫走了。”

  “啊!你该怎么办?”

  “追镖!保镖的人丢了镖,还有什么可选择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将镖追回来。人在舍命相拼的时候,是挡不住的,我追上了劫镖的人,也追上了矮瓜。劫镖的对我吐了一口唾沫,气愤愤地走了,撇下一地矮瓜。”

  “镖总算是追回来了!”

  “什么镖?是矮瓜!一堆烂矮瓜。”

  “我不懂你说的。”

  “你不懂,当年你爹懂,真的珠宝他早已运到到了北京,那才是真正的暗镖,我这一堆矮瓜是幌子,明是暗镖,实际上是个饵,我被你爹要成了傻瓜。”

  “至少你应该再回来看看我。”梁丙林沉声发话。

  “我回来了,你人不见了,留在地上的是一滩血。我不敢想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当时,我确实有无限的歉疚之意。”

  “不要在这时候说好听的,那样解决不了问题。”

  “没有,我从没有想到什么是好听的,什么是不好听,要是拣好听,也不必等到今天。当时我只觉得什么是恩,什么是仇,什么叫苦,什么叫乐。眼前就是运河滔滔的水,跳下去倒是一了百了。”

  “你跳下去了,今天后悔歉疚的是我。”

  “你说这话,是太不了解我。一刀一剑,杀得血肉横飞,在我这种人来说,家常便饭,所谓刀头舔血过日子。如果要我一个人想不开,跳水自尽,我实在没有这种勇气,我打从那里走回程,回到镖局,我只有一个念头,要凭着手中奇形刀,向戈总镖头讨回公道。”

  戈易灵的手心开始出汗。

  “我爹杀败了你,因此你越发地痛恨我爹。”

  “没有,如果真的杀败了我,怪我习艺不精。可是等我回到镖局,总镖头根本没有再回来,就从北边捎回来一封信,说是从此归隐,派人将家眷接去,不知去向。倒是给我留下一笔金钱,这一点他倒是实践了他的诺言。”

  “从此以后,你就恨到底了。”

  “这一口气可以憋死人的,我不能不恨。”

  “于是,你就杀了我的全家!”

  “杀全家?我一直在打听你爹住在何处,打听不到,今天你来了,我以为可以从你身上算算这笔老账,我为什么要杀你全家,至少这还谈不上灭门之恨。”

  戈易灵怔怔地没有说话,突然有人在假山背后说道:“爹的故事讲完了吗?”

  「一刀快斩」许杰彷佛也是从往事中一惊而觉。

  “丫头!那浑账小子呢?”

  “走了!就在你们说得最入神的时候,悄悄地走了。”

  “这家伙是什么样的人?莫名其妙地来插一脚,莫名其妙地抽身就走。”

  许言姑娘低着头说道:“他说,他还要来许家大院,那要等梁叔叔谅解了爹当年的不得已,而戈姑娘也知道爹不是杀他全家的人,许家大院变成许家农庄,他随时回来……”

  许杰一怔,骂道:“连个姓名都没有,他回来算老几?”

  梁丙林淡淡地说道:“回来做你许老大的乘龙快婿。”

  许杰又是一怔,立即朝着许言问道:“丫头!这可是你串通好了的?”

  许言此刻恢复了她的刁蛮与爽朗:“爹!你的硬弩用了,钩网也撒过了,差一点就是没有用上你的奇形刀,你用所有的方法,都是越描越黑。我知道爹不是那样毫无心肝的坏人,可是我帮不上忙,这时候他出现了……”

  “于是你们就合演了这场戏?”

  “他没有丝毫恶意。”

  “没有恶意?他为什么用人皮面具蒙着脸?为什么连姓名都不留?为什么一抽身就走得那么利落?”

  “许老大!将许家大院改成许家农庄,他不就回来了吗?等他叫你老丈人的时候,难道还不能知他姓名么?”

  「一刀快斩」许杰张大了嘴,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许老大!我看不见你,但是,我可以猜想到你的样子很滑稽。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许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兄弟!你是原谅了我?你愿意住到许家农庄来,你愿意让我们父女以有生之年,对你补过?”

  “许老大!世间事,莫非都是注定的,我不愿意说原谅二字,那是我十年苦难的岁月,所不能抵偿的。但是,我不原谅你又如何?杀死你?或者也剜掉你的眼睛,让你和我一样的痛苦?那样对我又有何补益?那样我的侄女将来是否要誓报父仇?”

  「一刀快斩」许杰噙着泪水,只说得一句:“兄弟!我……”

  下面哽咽住了。

  梁丙林仍然是十分平静地说道:“一个人心里有了恨,生活太苦了,我恨了十年,我也苦了十年。如今,我一旦将恨从心里除了,我才真正懂得什么叫做‘心安’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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