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玉翎燕 > 木剑惊鸿 | 上页 下页


  戈易灵姑娘一怔,一声“娘”字还没有叫出口,老方丈却朗声说道:“施主!其实你走进山门,老衲就已经知道你不是戈平的夫人,虽然你外貌很像,你却不晓得老衲与戈平戈施主之间,有一项信物作证。”

  虬须汉子喝道:“老秃驴!你害我们找了十年,好不容易今天找到了?还有什么废话可说。”

  一个箭步,弯刀一晃,削向知本大师右肩。

  知本大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见蓝光一闪,喷出一阵血雨,连皮带骨,削去一大片。

  知本大师是绝对可以闪躲得开的,可是,他非但没有闪躲的动作,似乎连闪躲的意思都没有。

  虬须汉子收刀之后,他怔住了。

  中年妇人也怔住了。

  他们断没有想到会如此轻而易举地了结了知本老和尚,但是,这一瞬的怔住,戈易灵姑娘反掌如飞,拍开中年妇人,人如飞鸟投林,扑到知本大师身边,抓起袈裟,按住受伤老方丈。老方丈脸色煞白,嘴唇发乌,却带着一丝笑容,是那么从容地说道:“这刀,是喂有剧毒的。”

  戈易灵姑娘浑身一震,但是,剎那间一股杀气上冲,她刚一回头,就被老方丈叫住:

  “小施主,老衲当年接受令尊托付之日,就已经准备有这样一天。”

  老方丈的脸色已经开始变黑,他仍然是那么和缓地向着虬须汉子说道:“老衲以风烛残年,换得你消除一口怨气,你应该可以去了。”

  “难道你还要血染这佛门净地不成!”

  虬须汉子呆了一下,顺起弯刀,朝着中年妇人看了一眼,低喝道:“咱们走!”

  中年妇人嘴角流着血,她被戈易灵一拍成伤,是她没有料到的。心有未甘地问道:“这丫头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吧!咱们走。”

  两个人走得极快,扑出山门,消失无踪。

  戈易灵姑娘几度要起身拦阻,老方丈的眼神,似乎有一股力量,留住了她。

  老方丈迟缓地说道:“小施主!十年磨练,你的成就是超人的,唯一让老衲放心不下的,便是佛家所说的慈悲为怀,也是儒家所说的仁恕之心。”

  “师爷爷!……”

  “小施主!你的杀心太重吶!”

  “师爷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冤仇宜解不宜结,小施主!冤冤相报,何时得了?千万记住老纳这一点临别赠言。”

  “师爷爷!”

  老方丈没有再说话,他坐在血泊里,就这样圆寂了。

  大雄宝殿上响起一阵佛号,无限祥和,替代了方才那一阵暴戾之气。

  戈易灵姑娘松开双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污垢的脸上,看不出她的表情是哀伤!是迷惘!还是虔敬!

  她站起身来,一昂头,朝山门外走去。

  “小施主请暂留步。”

  监寺知百大师左手提着一个小小的黄包袱,右手拿着一柄短剑,双手递给戈易灵。

  戈姑娘接过来,掂了一掂:“盘缠、兵刃,师爷爷的恩情,只有期待来生图报了。”

  知百大师面色庄严地说道:“方丈师兄说过,这是小施主十年苦难所应得的报酬,谈不上恩情。”

  “那是师爷爷说的,不是我的心里感受。尽管他连授艺之情都不承认,口口声声称我作小施主,我仍旧称他作师爷爷。”

  “既然小施主如此铭记方丈师兄的恩,就请小施主一并记住他的临终赠言。”

  戈易灵垂下了头。

  “除了父母之仇。”

  “阿弥陀佛!但愿小施主常存此一念善心,福祉无边。请小施主拔开这柄短剑看看。”

  剑身出鞘,没有声音,也没有光泽,只是一柄白杨木削制而成的木剑。

  “木剑在身,善念常存。小施主,请吧!”

  戈易灵姑娘注视着手中木剑,半晌无语,慢慢地她转过身去,望着已经走进山门之内的知百大师,轻轻地说了一句:“木剑在身,善念常存。可是……”

  她还剑入鞘,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海慧寺,远离了她终身难忘的地方。

  秋高气爽,枫叶喷红,这景色、这气候,此刻都不属于戈易灵的。一身仇恨,满心疑问,还有十年幽居如今一旦终见天日的感怀,都比不上她一身肮脏、满头臭气使她急于解决。

  转过山角弯,隔着一丛芦苇望过去,是一条小河,沿着河流绕过一处坳口,一片古桠垂柳,拥抱着一处清澈如镜的水塘。垂柳落叶已尽,剩下千缕红条,闪摆如丝,倒映在清澈的水塘里,真是一幅奇景。

  戈易灵四顾荒野无人,便走到老柳树的根盘之旁,放下包袱,搁下木剑,跃身到水塘之内,再脱下身上破烂成片的衣裳,尽情地洗个痛快。

  秋水是凉的,当她觉得有一分寒意的时候,才想到那包袱软软的,除了盘缠之外,想必还有衣服。正当她拧干湿衣,欲待上岸,突然看到有一个人远远地走过来。

  这里不是交通要道,不应该有人到这里来。戈易灵缩身入水,就在水里穿上那身破衣。

  就在她露出水面的时候,那人已经来到水塘旁边,抬起包袱,拿起木剑,带着几分邪气的眼睛,盯着戈易灵,带笑非笑地点点头,掉身扬长而去。

  戈易灵姑娘勃然大怒,从水中一跃而起,正要追赶,她又停下脚步,羞得满面通红,立即又翻身回到水塘之中。因为,那一身破衣水淋淋地贴在身上,简直就好像是没有穿衣一样。

  姑娘急了,站在水中叫道:“把东西还给我!”

  那人走得并不快,但是,他听着未闻。

  姑娘大声叱喝:“强盗!”

  在这样的山野荒郊,慢说是叫一声“强盗”,就是敲锣捉贼,恐怕也没有人响应。

  但是,事有凑巧,就在戈姑娘这一声“强盗”喊叫之后,从山坳处出现一条人影,来势疾若鹰隼,身形停住,正好拦住去路。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相搏。

  抢东西的人,拳脚不俗,步跟灵活,出手如风。可是拦住他的人,彷佛还要高出一筹。

  转眼几招过去,那人一抬右脚,疾如闪电地踢出一招“鸡心腿”,只听得“砰”地一声,对方滚出七八尺开外,挣扎起来,一溜烟跑了。

  戈易灵看得精采,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因为“鸡心腿”是一招最具功力的攻势。拳经上有说:“鸡心出现,百物不见。”踢“鸡心腿”的人,必须抬右脚至胸口,然后笔直踢出,快速、准确、力猛,当者无不披靡。

  姑娘忘情地喝了一声采,那人转身来望着姑娘点点头,从地上拾起包袱和短剑,走到水塘旁边,问道:“这些东西是姑娘的吗?”

  戈易灵赶紧缩身到水里,这才看清楚来人,二十多岁,武士装束,内着排扣劲装,外披大氅,肩头露着剑把,洒一绺黑色流苏,在脑后飘动。剑眉星目,是一位十分英俊的年轻人。

  戈易灵微微一点头说声:“多谢!”

  “其实我要谢谢姑娘方才那声赞美。”这句话换过旁人,很容易流入轻佻,但是出自他口,显得是如此诚恳。

  戈姑娘的脸上不觉一热。

  “姑娘是位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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