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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夏心宁此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神色如常,微笑说道:“我没有遗言,只有一点愿望,那就是在这些可恶的蝎子,还没有爬来之前,我要为洞庭君山胜家庄胜家两位老前辈代整家规,我要将武林中一个不仁不义人面兽心的经澄之,碎尸在我的宝剑之下,稍张一些正义。”

  夏心宁如此微笑说来,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刀尖,凌厉地刮着经澄之的良心。

  经澄之当时脸上一红,两道剑眉一攒,煞气笼于眉梢,冷冷地说道:“你临死尚想在口舌之间逞能,就不能怪我少时对你太过辣手。”

  夏心宁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再答话,左手剑诀一晃,右手长剑一挽剑花,呼地一声,剑尖划出碗大圆圈,急如闪电地挑向经澄之的前胸。

  经澄之左手拂袖挥风,人向后一退,右手掠肩,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夏心宁一招出手,哪里还容他有一瞬的缓机?长剑原式不变,脚下突然展开流水萍踪步法,飘然悠忽而前,如影之随行,逼向经澄之。

  经澄之一点轻微大意,使他失去机先,长剑虽然出手,却没有还手的时间,对方的剑尖已经指向胸前“七坎”大穴,经澄之心头一震,脚下倒踩七星,上身微向后仰,巧使一式“卧看牵牛”,配合着脚下的倒踩七星,全力想把这一招威胁避开。

  他没有料到夏心宁的“流水萍踪步法”,是冷三公独自揣摩的一门绝学,遇着强敌,闪避固然快,遇到可以攻招制服的对手,其移步进身,也同样的其快无比。

  夏心宁此时豁出全部力量,立意要将经澄之劈于剑下,真是一人拼命万夫莫敌。夏心宁抱着拼命的心情,自然又将平时的功力,提高到十二成。他当时一见经澄之撤身后退,他却一丝也不放松,长剑依旧是原式不动,人随剑进,气势如山地直逼过来。

  经澄之这一式“卧看牵牛”依然没有解除威胁,人已经退后了七八步,只见对方长剑业已指到贴衣之际,他这才顾不得颜面,趁余势未衰,向后一倒,结结实实地一招“醉跌街心”,就在这一瞬间的空隙,他右手长剑上掠“独架金梁”,右脚趁势向上挑,踢向夏心宁的下阴。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呛啷”一声,火星四溅,一阵龙吟,夏心宁右脚横踹,人影飞处,骨碌碌一阵滚动,经澄之连人带剑,滚倒到五六尺远,才一个挺身站了起来。

  夏心宁用长剑指着他说道:“经澄之!正如你方才所说的,今天我要你败得服服贴贴,叫你死而无怨。”

  经澄之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断剑,忽然一阵冷笑,一语不发,一扬手,那柄断剑宛如一点寒星,直向夏心宁飞过来。

  就在夏心宁一点头,塌腰闪身之际,经澄之拽袍一纵,平空扑掠,向山上去路那些扶桑花上落下去。

  夏心宁大叫一声:“经澄之!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逆,往哪里逃?”

  正是他叫声未落,身形未起的瞬间,经澄之已经停在扶桑花上,突然撮唇,一声尖锐破空的哨声,划空而起。

  这一声尖锐的哨声,就仿佛是一阵惊人的狂风,顿时掀起一阵可怕的巨浪,但见漫山遍野本来静止不动的金蝎子,这时候突然争先恐后,蜂涌地向当中那块空地爬来。而且爬起来的速度,要比方才快得多。

  夏心宁在这种情形之下,要起步腾身也无法落足了,他站在那里一股如焚的怒火,直冲顶门,突然他长剑一交左手,右手一抬,大袖刚一褪下,立即就听到“喀嚓”、“喀嚓”……一阵响声,飞出四五拨如蝗的银星飞箭,一齐向经澄之罩去。

  在洞庭湖上,经澄之已经挨过夏心宁一次“五五梅花银星飞箭”,本应该早有戒心,实在是因为在这个时候,经澄之将夏心宁看成瓮中之鳖,俎上之肉,可以任意宰割,所以才一时忘记。如今“五五梅花银星飞箭”在夏心宁的怒极的情形之下,五拨扫数射出,任凭经澄之是如何刁钻狡猾,也逃不出这一阵箭雨的威力之外,更何况经澄之还是一时大意未曾提高警觉?

  当时只听到经澄之一阵哎哟呼痛,左颊、右耳上、前额各中了一箭,前胸也中了好几箭,总算是经澄之命不该绝,这许多银星飞箭,竟然没有一支射中要害,饶是这样,顿时也落得鲜血淋漓,血流满面,本是一张英俊潇洒的面貌,此刻伤痕累累,血流如注,顷刻间仿佛是变成另一个人。

  经澄之伸手拔去左颊上那支银箭,一咬牙,撮唇厉嘶,声如裂帛,凄厉无比。

  那些汹涌爬行的金蝎子,本是争先恐后向夏心宁爬来,这时候一听到经澄之这一声厉嘶,一个个都像是有人在后面赶着一样,疯狂地向夏心宁滚滚而来,而且,每个金蝎子都翘起那个倒钩,像螳螂舞着大刀,俨然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蜂拥而来。像是涨潮的海水,来得好快,从四面八方一齐向当中猬集。

  距离不停地在缩短!八尺、七尺、六尺……

  两尺,一尺……只要再有一转眼的时间,便要拥到夏心宁的脚边,只要有一只金蝎子刺了夏心宁一口,他便要失去一切的抵抗能力,后果便是经澄之所说的“万蝎啮身,骨肉支离。”

  就在这一瞬间,夏心宁没有恐惧,没有后悔,他只有两点遗憾:第一,父母不共戴天之仇未报,没有手刃仇人,愧对父母在天之灵。第二,胜黛云姑娘以一点误会愤然而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君山胜家庄还有两位老人家在那里等待。

  如果说还有其他一点未了之事,能于此时上得心头的,那便是飞来峰下冷三公托他带交给一个不知姓名下落的人的信物,还未能交到。

  虽然这些事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那也只是一现即逝,余下心头,只是一片空白,一无牵挂。

  金蝎子已经爬到夏心宁的脚边,夏心宁突然神威大发,大喝一声,长剑陡然盘旋,一片青芒起处,人化落地大旋风,只听得呼地一声,嚓!嚓!嚓!……一阵摧枯拉朽之势,周围五尺之内,那些金蝎子都被扫成粉碎,并且又被夏心宁左掌吐射,挥出掌风,将那些粉碎的金蝎子,扫到数尺之外。

  夏心宁如此一招得手,心里一动:“我何不竭尽全力,就如此左掌右剑杀开一条去路,闯出雷公山,先回到君山,请教活华陀古照文老前辈,问明破除毒蝎子的方法,再来雷公山,岂不比这样束手待毙要强得多么?”

  他如此心意一动,立即荡开剑势,转身向来路冲去。

  谁知道夏心宁尚未起步前冲,四周的金蝎子又都越过那些残肢碎骸,像潮水般地蜂拥而来。

  夏心宁无暇外冲,又只有盘旋使阵,挥掌吐风,将那些逼近来的金蝎子扫退数尺。

  那些金蝎子丝毫不因为夏心宁的剑锋凌厉,而有所退让,反而一波一波前仆后继,向夏心宁蜂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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