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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矮仙翁尚不得要领而去,场内尚有何人能出头应对,只在这一停顿之间,众人纷纷移动脚步,金陵鸡鸣寺一场夺宝之会,眼见得就要如此散去。

  独脚尼眼见众人去象已露,便双掌合在胸前,低喧一声佛号,说道:“有劳诸位施主空徒远涉关山,贫尼这里致意谢过。‘天孙锦’与‘金蜂蓑’将来的下落如何,能否归还真正原主,贫尼自应向武林中交待。同是荒山客地,贫尼不敢擅留……”

  独脚尼话刚说到此处,人丛后面有人答话,说道:“在下晚来一步,师太可否暂留佛驾,容在下一见?”

  众人闻听一愕,暗想:这是何人敢如此说话?

  刚一错愕之际,身后一阵鸽哨过空,人影一闪,从人丛后面飘然落进一人。身形刚落,哨声顿停,接着又是朗笑一声,说道:“久仰‘天孙锦’和‘金蜂蓑’是武林罕见的宝物,在下遍寻武林达十年之久,未能有缘一见。今日难得在这清凉山麓鸡鸣寺外,得遇持有这两件武林异宝的高人,机会难得,幸而及时赶来,冒昧请暂留佛驾,实非出于得已,师太定能谅我。”

  这人刚一现身,人丛中就有不少人打了一个寒噤,悄悄地溜走。有的人虽然不曾见过面,但是一听掠空而过的鸽哨声音,就立刻想起在中原七省绿林道新出来的一位总瓢把子怒龙凌雷。

  怒龙凌雷师出何人,到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出道不到一年,一身内外武功,震惊中原七省绿林道,奉之而为总瓢子。

  怒龙凌雷年纪不到三十,人是生长得英俊儒雅潇洒风流,可是一旦发起怒来,正如他的绰号气势如龙奔腾如雷,当者不死即伤。怒龙凌雷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行踪,他身上携带两个鸽哨,当他展开轻功急奔的时候,鸽哨迎风,呜呜作响,出声示警,好让对方从容逃逸或准备抵挡。但是,事实上凌雷轻功已臻化境,鸽哨一响,身形已至。在出道中原七省绿林道的一年,有为数不少的高手,都在哨音一响之际,便都撒手身亡,连还手都没有来得及。因此,有人一听呜呜作响的凌空哨声,便有大祸临头的感觉,绿林道又给凌雷取了一个绰号,叫“落魂哨子”。

  怒龙凌雷坐镇中原七省,威风不尽,今天竟料想不到出现在金陵清凉山,令人既惊且奇。难免有些幸灾乐祸的人,乐得袖手一旁,看看震惊武林的天山派独脚尼,如何来对付这位绿林中的霸王。

  独脚尼一开始也暗暗惊诧来人的轻功超绝,几乎到了“追风闪电,踏虚凌空”的地步。再一听来人谈吐不俗,更为惊异。

  留神一看,场内站定一位温文儒雅的中年文士,神情悠闲,含笑而言。两只眼睛露着神光,凝视着坐在独脚尼身后的程秋蝉姑娘。

  独脚尼虽然早就名震武林,但是少与一般武林人士交往,所以,认识独脚尼的人多,而独脚尼认识的人却是为数可数。尤其像怒龙凌雷这种新出道的绿林人物,更是漠然不知。当即右手单掌立胸,朗喧一声佛号,说道:“贫尼眼拙,敢问施主唤住贫尼有何见教?”

  怒龙凌雷也拱手为礼说道:“师太武林高人,在下一介俗夫,何在师太锦注之中?”

  独脚尼虽知道此人来意不善,但是看来此人眼光虽嫌神光过露,却是正而不邪,知道究竟是何等人物。便和声说道:“贫尼少在武林中走动,各路高人都疏于交往,施主有何高见,请即说在当面。”

  怒龙凌雷依然不动声色,含笑抱拳当胸说道:“在下凌雷,新出道的江湖小卒。在下来意已说明在先,不揣冒昧敢请师太将武林至宝‘天孙锦’和‘金蜂蓑’,赐与在下一开眼界,则一了在下十年寻访,以及远下江南之心愿。不识师太肯否稍与方便?”

  怒龙凌雷这几句话说得谦和有礼,毫无寻衅的意味。但是独脚尼岂能不知道,来人十年寻访,千里南下金陵,绝不会仅仅为了一睹“天孙锦”与“金蜂蓑”的真貌,以常情衡量,断无是理。

  但是,怒龙凌雷话又说得如此婉转谦和,若是断然拒绝,又难免予人口实,遭人非议。

  突然,独脚尼心里一动,想起“凌雷”的名号,曾有所闻。

  如果此人确系传闻中的绿林盟主,则拒之尚无不可。

  当是,独脚尼便朗声问道:“凌施主莫非就是中原七省的绿林盟主,人称‘落魂哨子’的凌雷施主么?”

  凌雷是何等机灵人物,一听独脚尼提出他“落魂哨子”的匪号,便知道独脚尼找借词拒绝之意,当时脸上微微一红,昂然答道:“在下不敢当师太如此称呼,在下只盼师太‘可’‘否’一言,余则不是在下此行目的。”

  独脚尼低喧一声佛号,说道:“施主明人,贫尼毋庸饶舌,‘天孙锦’与‘金蜂蓑’同为武林至宝,贫尼代人所事,实不敢担此干系,施主如能体谅,则贫尼幸甚。”

  怒龙凌雷一来之初,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与。开始只不过略表风度,故作谦和而已。等到一听独脚尼敞明说出拒绝之意,顿时将脸一板,双眼暴射神光,朗声说道:“这‘天孙锦’与‘金蜂蓑’既非师太所有,师太又何必代人受过,拒人太甚?在下如此千里而来,难道空途跋涉?”

  独脚尼知道凌雷迟早会要以武相见,便也不再温言相让,抬头望着凌雷说道:“鸡鸣寺外不乏三山五岳的高人,俱是远涉关山,为此二宝而来,皆能体谅贫尼的一番苦心,放手不问。施主何不松一次手,则不仅贫尼,即是此二宝的原主,在九泉之下,也必感恩无限。”

  怒龙凌雷突然仰头引声发笑,声破长空,裂帛穿石,震人耳膜。霍地一收笑声,沉脸说道:“师太!别人可以听你三言两语,在下可无法甘心远涉千里之后,凭师太几句话打发回去。”

  独脚尼闻言,双掌一合,低喧佛号,缓声说道:“依施主之意,则将如何?”

  怒龙凌雷傲然答道:“师太天山冷梅山庄绝学,可以折服在下,当作别论。”

  凌雷言犹未了,突然在独脚尼身后,有人舌绽春雷,暴喝一声:“凭你也配,且接大爷一掌试试!”

  声音一落,凌雷顿觉迎面一阵掌风,劲劈而至。有道是:会者不忙,忙者不会。怒龙凌雷能在一年之内,威镇中原七省,功力自不是等闲之辈,一见掌风袭来,连撤身让步的意思都没有,儒衫长袖一拂,口里说道:“你是何人敢如此放肆?还不与我下去。”

  怒龙凌雷有心炫露一手,长袖暗运神功,拂出一股罡气,直朝来人掌风撞去。

  两股劲风一接,顿时尘土飞扬,“砰”然作响,怒龙凌雷含笑自若,神情安详,可是心里却已掩不住一阵微微的惊异,觉得来人掌功浑厚,不可轻视。

  留神定睛看去,来人竟是一位廿多岁其貌不扬的年青人。此时被自己拂出的罡风,震退五六步,站在那里气息不匀。

  江南田舍翁一见柳湘已被怒龙凌雷震退,知道柳湘功力与对方相差太远,怕他再度出手,要吃大亏,连忙垫脚腾身,上前说道:“柳贤侄,你岂可造次插手?”

  独脚尼却在一旁微微一笑说道:“老施主!不必阻他豪气,柳施主此刻功力已非昔日可比,让他在震慑中原的凌施主手下讨教几招,亦为难得之机会。”

  江南田舍翁不禁微微一愕,心里暗想道:“怒龙凌雷一身奇功震世,即使老朽亲自出手,也未见得能稳保不败,何况柳湘?”

  江南田舍翁心里虽然如此在想,却又碍于面子,不便出口,只好站在一旁,望着柳湘,常言道是:亲不得一点,疏不得一分。柳湘毕竟是江南田舍翁的师侄,明知道柳湘远非怒龙凌雷的对手,倘若一有闪失,江南田舍翁何以对掌门师弟?两只眼睛不由而然露出焦急的神色。

  独脚尼视若无睹,只是慈祥无限地望着柳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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