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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行家出手,落眼便知。这四个人如此一扑,立即可以看出,他们身手十分了得。

  胡守疋临到四个人扑近的那一刹,突然弹起,从四柄弯刀的夹攻当中,冲天拔出,落身到四个人围攻的圈外。

  这四个人果然不是弱者,一扑落空,腰刀一收,四个人扑地大旋风,闪电向内背靠拢住,倏地向外一分,忽又飞快地向一点集中,四柄刀几乎是凝聚成一点,冲向胡守疋。

  就在快要刺到胡守疋的身旁时,忽地又四个人一分,四把刀,划成四个弧,将胡守疋罩住。

  变化快,出刀准,都在说明四个人合击的威力,非比寻常。

  说时迟,那时快,胡守疋的宝剑一掠而出,身形直如大鸟,飞扑而旋,只听见一阵哎唷哎唷之声,四个人倒了两个,四柄腰刀,都撇在地上,每个人的胸口都留下一个洞,在冒着鲜血。

  胡守疋从地上拣起剑鞘,缓缓地纳剑入鞘,双手抱剑拱手,说道:“对不起!污秽了九曲坳。再见!”

  他走了,走得很快,连头也没有回。

  面对着遍地尸体狼藉,赵雨昂说道:“萧史!真抱歉!九曲坳本是一片净土,却因为我们父子带来了麻烦和困扰。”

  紫竹箫史微微笑道:“大好的江山都沦为鞑子的铁蹄之下,又何在乎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再说,我在九曲坳白衣庵,绝不是逃避,只图个人的清静,果然如此,我能对得起我大哥吗?我倒觉得雨昂兄今天对于问题的处理,给我以极大的启示。”

  赵雨昂拱着手连称“不敢”。

  紫竹箫史说道:“不瞒你们说,我的为人想必也都略有所闻,说好听一些,是嫉恶如仇,说得真实一些,脾气太过暴躁……”

  朱云甫插嘴道:“紫姑!国破家亡,谁的脾气也都好不了。”

  紫竹箫史笑笑说道:“脾气暴躁,动辄杀人,对已破的国、已亡的家,又有什么好处?唉!个人的喜怒哀乐,是不应该与邦国大事连在一起的。关于这一点,我是衷心地佩服雨昂兄!”

  赵雨昂连连拱手说道:“谬奖!谬奖!真是愧不敢当。”

  紫竹箫史说道:“就以今天这件事为例。以我的为人,痛恨卖身投靠,觍颜事敌的人,对于这种人,在我以为无耻无格,除了杀掉他,没有其他处理之途。”

  赵雨昂缓缓地说道:“箫史的话,并没有错,同样的,我对于那些无法无行的人,也是痛恨无已。世间上多一个这种人,便减少一分正气。我辈仗剑江湖,要除的就是这种寡廉鲜耻的人。”

  朱云甫望着赵雨昂点点头。

  赵雨昂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任何一件事要与邦国的大计连起来,我们的看法又不一样了。我们拿大宋朝来说,朝廷养士三百年,哪一点对不起臣民?可是勤王诏下,竟然没有一点动静,除了文相爷号召万余乌合之众,驱羊赶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再看临安城破之日,文武大臣,都是食君禄、坐朝堂的人,哪个不是觍颜事敌?比起这批人来,胡守疋在孛罗手下干一名首领,那又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紫竹箫史点点头。

  赵雨昂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文相爷在兵马司的牢房里,对我们的期望太高,纠合人心,造成时势。我们如何在江湖上纠合人心?”

  紫竹箫史说道:“是不是凡是和我们志趣相同的人,我们都要结纳他?”

  赵雨昂说道:“对!但是除此之外,与我们志趣不相同的人,同样我们也要接纳他。”

  “啊!那……”

  “我们可以转化他。如果有一天我们有力量,能将忽必烈、孛罗这些人转化过来,那不是更好吗?”

  “呀!真是这样,为什么我们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箫史性情中人,身受国破家亡之痛,是必然的。因此将个人的情绪,带到邦国大计上,就容易为个人情感所蒙蔽。对不起!我说得太率直了些!冒犯了你。”

  “我应该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胡守疋和长白之熊,就不会转变为我们的力量。我方才说过,由于今天的启示,为我们今后,开启了一条很大的大路。”

  “紫姑!此处已经不能久留。”

  “确是不能久留,但是,也不是就急于这一时。走吧!我们到白衣庵用晚餐,再挑灯长谈,决定今后的动向。”

  莫干山的夜晚是别致的,九曲坳的夜晚又是莫干夜景中别致的别致。

  习习凉风,沙沙竹潮,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寂寞。

  夜空如洗,月光从摇曳的竹影中,洒落遍山碎银。

  白衣庵的精舍里,竹光清茶,长谈彻夜。

  在东方晨曦微动的时刻,朱云甫站起来说道:“赵大侠!我自己有一处安排,但愿紫姑与赵大侠能够首肯。”

  赵雨昂微笑道:“云甫兄一直是这么客气。”

  紫竹箫史笑道:“他一直留在最后才说,想必是有惊人之事。”

  朱云甫说道:“我要去岳州。”

  大家当时一怔,岳州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云甫说道;“到岳州,我去见一个人。”

  紫竹箫史问道:“是个重要的人吗?”

  朱云甫说道:“要是搁在从前,这个人我是不屑一顾的。今天,正如紫姑所说,给我有太多启示,所以我决心去见见他。”

  紫竹箫史说道:“当然我不能问你是见谁?”

  朱云甫笑说道:“紫姑!并不是我不说……”

  紫竹箫史摇摇手说道:“不要解释,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朱云甫连忙说道:“紫姑!莫干九曲坳的聚会,给我们很大的信心。但是,今后我们在江湖上分头奔走,彼此联系不易,而且,将来人数一旦发展愈来愈多,彼此联系更不容易。我们之间,应该有一个信物才是。”

  紫竹箫史点点头。

  她稍稍沉吟了一会,从右侧腰际的镖囊里,取出九枚金镖,双手将这九枚金钱镖摩挲了一会,她又伸手借过来朱云甫铁扇骨暗藏的尖刀,在每枚金钱上,刻了几笔。

  她在还给朱云甫扇骨尖刀的同时,交给朱云甫一枚金钱镖。说道:“我们暂时就以这九枚金钱镖作信物。这九枚金钱镖我已经将之刻为金环,每一个环上面有一个字,次序的排列为:驱逐鞑虏,光我华夏。最后一枚上面刻着一个汉字。他日联系,就以这金环为凭。”

  朱云甫看自己那个金环,上面刻着的是“驱”字,小心地贴身收藏。

  紫竹箫史说道:“我们每年五月初五,以楚大夫屈原投江殉国的日子,作为我们会面之期,地点就在这莫干山的九曲坳。”

  朱云甫拱拱手,又向赵雨昂说道:“赵大侠!你我是初交,有一件事却是十分冒昧。”

  赵雨昂连忙说道:“云甫兄!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志趣相投,所从的事业是生死一致,再说今日若不能肝胆相照,他年又如何能生死与共?云甫兄!有任何话,但请说在当面。”

  朱云甫说道:“我想请令郎仲彬,与我同行。”

  此言一出,确使在场的人大感意外。但是,赵雨昂真不愧是肝胆相照之人。而且,他的智慧过人太多,他立即想起在九曲坳,初见朱云甫的时候,朱云甫曾经说过一句“别人的儿子不心疼”这样的话。他为这句话冒火出剑,如今朱云甫突然又要携仲彬同行,当然事必有因。

  他微笑说道:“云甫兄!我携小儿出来,主要是希望他能有机缘,获得高人青睐,收归门下,传授艺业。如今云甫兄愿意携小儿同行,那是他的幸运。”

  紫竹箫史皱着眉头说道:“云甫!雨昂兄父子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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