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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龙步云嗯了一声,继续问道:“如果桂林能有故旧,回到故乡就不会有漂泊天涯的感觉!秋雯,你说是吗?”

  冯秋雯这才一惊,脸上一阵臊热,觉得自己是失态了。她讪讪地说道:“亲不亲故乡人,回到桂林,在漓江之畔,有我们一亩三分地,还有娘舅、姨妈。只是……”

  她抬起头来,眼神裹流露着无助,也带有期待。“龙大哥!扶柩回乡,大概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但是,千里迢迢,关山阻隔。就是母亲在日,也不敢贸然扶父亲灵柩回乡。如今娘又没了,唉!我真是没脚的蟹!”

  龙步云正色说道:“秋雯!扶柩回乡。让令尊令堂入土为安,这是做子女的责任。……”

  冯秋雯急道:“可是我……”

  龙步云说道:“不要紧!我陪你一起扶柩返乡,走一趟桂林。”

  此语一落,冯秋雯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龙大哥!你是说……”

  龙步云说道:“送你扶柩回故乡桂林。”

  冯秋雯急急地问道:“龙大哥!你说的是当真?”

  龙步云说道:“这种事也可以说着当玩儿的吗?”

  冯秋雯冲过桌子这边来,双手抓住龙步云的手,几乎是语不成句地说道:“龙大哥!谢谢你!真的要谢谢你。不过……”

  她松下手,顿时有些黯然:“龙大哥!你的好意我非常感激,但是我不能这样自私。你也有母仇在身,你要遍寻仇人,不能因为送我回故乡,延搁了你的行程。将心比心,我不能这么做。”

  龙步云说道:“这并没有什么延搁,因为我寻访仇人,并没有一定的地点,到桂林也很难说这不是顺路,你大可不必为这件事不安。”

  冯秋雯睁大眼睛盯住龙步云,半晌没有说话。

  龙步云问道:“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吗?”

  冯秋雯连声说道:“相信,当然相信。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激你?龙大哥!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来感激你!”

  龙步云笑道:“那就不要感激!现在吃饭!”

  冯秋雯还要说什么。龙步云端起饭碗,很认真地说道:“秋雯!你不但美,而且有江湖上的豪气,试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够下定石破天惊的决心,亲自报仇,愧煞多少须眉!为什么此刻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一定要说感激才能表达内心感情吗?”

  冯秋雯脸红红地,十分乖顺地说道:“龙大哥!我听你的话,从此不再提起感激二字。把它放在心里!”

  这顿饭吃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龙步云雇了马车两辆,一辆载运冯秋雯父母双亲的灵柩,另一辆龙步云和冯秋雯共乘。踏上了千里迢迢的路途。

  一路上,冯秋雯对龙步云百依百顺,在无意之间,将那万缕柔情,毫不保留地倾向龙步云。

  女人就是这样,当她真正倾心于一个男人的时候,那份坚定的意志是十分惊人的。

  龙步云当然能感觉得到冯秋雯的感情,是如此流水般地直淌过来。

  龙步云明白,冯秋雯对他的感情,绝不只是经由纯粹的感激,而愿意以身相报,是出自真正的倾心与爱慕,是一份纯纯的爱!正因为如此,龙步云除了自己小心以外,他最痛苦的是如何让冯秋雯知道他不能接受这份感情,而又不致伤害到秋雯!一路上早起早歇,早晚上香,相安无事,不觉这一段遥远的路程,走进了盛夏。这期间,天气变了,雇用的马车已经换了三次,唯一没有变的,是冯秋雯对龙步云那一份情。

  龙步云应付得很好,让冯秋雯的情停留在一定的阶段。他知道,冯秋雯的情匣一旦打开,那如波似涌的感情,就像洪水般地淹没过来,会让人灭顶的。

  这天,来到了漓江之畔,冯秋雯雇了一张竹筏子,放置了棺柩,人坐在前面,撑筏的人站在筏尾,顺流而下。

  缓缓流动的漓江水,远望碧绿如玉,近观清澄可鉴,溽暑的季节,漓江全无暑气。从一叶竹筏,漂流其上,顺水所之,凌江茫然,那是神化境界。

  沿江奇峰突起,翠绿如髻,倒影江中,诗书也难以抽绘。

  此刻只能说一切皆入画,只有造物者才有如此神奇的笔,勾绘出如此美景如画。

  龙步云从来没听说过漓江,他从来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妙的风景。

  从一上筏开始,龙步云先是盘坐在筏的前面,后来索性肆无忌惮地仰卧在竹筏之上,偶尔惊叹、偶或轻啸,显然他是被漓江的美景所迷住了。

  这一切都看在静静坐在一旁冯秋雯的眼里,也深深记在心里。

  顺江而下几十里,冯秋雯招呼靠岸。

  雇人将棺柩抬到一处竹篱茅舍之前。

  久无人住,破败不堪,饶是如此,这里还是让人喜爱的好地方。

  在冯秋雯的娘舅赶来以前,龙步云忙着整顿破旧的屋顶、泥墙、家居用具、锅灶碗杓,乃至于四周环境。

  十年深山苦修,这时候显示出龙步云谋生能力,冯秋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说一句话。她觉得此刻任何话都是那么贫乏而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

  冯秋雯父母灵柩就葬在屋后不远的小山丘的脚下。依山傍水,绿荫一片,是好风水。

  冯秋雯哭祭双亲,几至昏厥,杜鹃泣血,令人心酸。

  娘舅阿姨在分手的时候,看着龙步云一面欢慰着冯秋雯,“如果生活有问题,就到舅舅阿姨家来,毕竟我们跟你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兄弟,不要把我们当外人,那样不仅你母亲在地下有知,也会不安的。我们将来死去,也无法跟你母亲在地下相见!”

  话说得够诚、够真。

  冯秋雯不置可否,只是跪在地上叩谢。

  送走了娘舅阿姨,冯秋雯特地整顿了几个菜,还特地沽了一壶酒。

  那是一个满月之夜,如银般的月光,从窗口、从门外、从竹蓠的缝隙,毫无顾忌的筛进来,反倒使桌上的烛光黯然失色。

  冯秋雯满满为龙步云斟上一杯酒,然后她举起杯来,说道:“龙大哥!我敬你!”

  说着话,一仰头,干了一杯。

  顿时呛得泪水流了出来。

  龙步云说道:“看样子你是不会喝酒,慢慢来,不要太急,猛酒喝了会伤人!”

  冯秋雯揩干了泪水,脸上露出尴尬的微笑说道:“说实话,酒量是没有的,像今天这种情形,我应该喝几杯,向你道谢!”

  龙步云啊了一声,伸出食指,摇着说道:“哦哦!你怎么又说谢了,记得我们之间有个约定,不许说那个字,该罚!”

  冯秋雯笑笑说道:“那就罚我一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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