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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万绿萍黯然一叹,立即含意颇深的说:“遇此有逾禽兽的不贤夫婿薛鹏辉,实令秦姑娘痛心,她事先已违父母,事后又遭蹂躏,岂能以残谢之花,再事别人,再错上加错!”

  展伟凤看出凌壮志的神色很难看,故意附合著说:“萍妹说得极是,秦姑娘遁入空门,终日诵经拜佛,也许能忘却一往烦恼,而得到真正的解脱!”

  小娟心地晶莹,不由黯然摇摇头,同情的说:“秦姑娘实在太可怜了!”

  正在难过的凌壮志一听,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仰首望天,无声一叹,他这时才真正尝到最不快乐的苦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迳由内院传来。

  凌壮志循声一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光头小沙尼,正由中门内急步走出来。

  小沙尼来至凌壮志四人身前,施礼恭声说:“四位施主请进!”

  说罢,合什立于一侧。

  凌壮志礼貌的颔首应是,即和绿萍、小娟、展伟凤,迳向中门走去。

  进入中门,四人都不禁茫然一楞!

  只见左右厢房,门窗紧闭,正中禅房竹帘绒垂,两个青衣小沙尼,每人手中拉着一根金色卷帘绒绳,相对肃立,整个禅院,一切是静悄悄的。

  凌壮志游目一看,院中除了几盆素花,再没有什么,那位慈祥的悟梵老师太,不知去了别处,抑或就在禅房中……

  心念间,凝目前看,只见深垂的竹帘内,隐约透出一个盘坐在蒲团上的灰衣人影,那人身傍的小圆架上,似是放着一盘檀香,丝丝烟香,弥漫室前。

  凌壮志星目湿润,心情激动,缓步向帘前走去,他断定帘内盘坐的人影,必然就是秦香苓。

  随着步子的前进,他的心情逐渐感伤激动,他已忘了悟梵师太的告诫,他只想着进入室内,向秦香苓述说些什么?如何表示他对她今天的结果表达他内心的痛苦和懊恼。

  前进间,蓦闻跟在身后的展伟凤,轻微的咳嗽了一声。

  凌壮志心中一惊,这才发觉距离竹帘仅余一丈了,于是悚然一惊,急忙停身止步。

  就在凌壮志停身立稳的同时,两个青衣小沙尼,已缓缓的拉动绒绳,竹帘也随之徐徐上升。

  凌壮志神情激动,万分痛苦,瞪着一双湿润星目,一瞬不瞬的望着徐徐卷起的竹帘……

  随着竹帘的卷起,门内五尺处,首先现出一座厚厚黄绫蒲团,在蒲团的左边,果然是一盘轻烟袅袅的檀香。

  接着,一袭肥大僧衣,完全掩覆了白袜云鞋,一双春葱似的玉手,相对伸张,掌心向天。

  最后,那张肤如凝脂的秀丽面庞,也随之现出来,正是苦命可怜的秦香苓。

  凌壮志一阵心痛,顿时滚下两滴泪珠来,秦香苓那蓬长而乌亮的如云秀发,已经不见了,代替的是一顶瓜皮形的灰色僧帽,覆在她的头上。

  她紧紧合著双目,面色苍白,樱唇显明的缺乏血色,嘴角下弯,微微颤动,两道微向上飞的秀眉,已蹙在一起了。

  凌壮志目不转晴的望着秦香苓,任由两行泪水流下来,他想到第一次看到秦香苓的时候,那时她又是多么快乐!

  想到她引自己进入怪石阵时,那时她又是多么天真。

  想到在马鞍山下与薛鹏辉交手时,为了他的安危,秦香苓曾不顾一切的毅然投剑,那时她又是多么的痴情!

  想到自己在忿怒时,尚当着宫姊姊、薛鹏辉,以及俏丫头唤春,而讥她是再醮之妇,那时自己又该是多么愚蠢。

  凌壮志心念至此,愧悔交集,已是泪下如雨。

  他认为秦香苓今天的悲惨结局,完全是他凌壮志一错再错造成的,他至少应该负行为失检之责!

  想至痛心处,他不自觉的移步向门前走去……

  早已立身在他左右的绿萍、小娟,俱都只双目含泪,神色黯然,这时见凌壮志移步走去,不由急得伸臂将他拉住。

  绿萍、小娟一拉,凌壮志的情绪愈加地激动,再也忍不住痛苦的摇头戚呼:“苓……妹,你……何苦要如此折磨你自己……”

  凌壮志呼声一起,盘膝端坐的秦香苓,再也控制不住隐藏内心的悲痛和委曲,只见她酥胸剧烈起伏,眼脸一阵颤动,两行清泪,像缺堤的江河,迳由两道长而浓的睫缝中涌出来,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在衣襟上。

  凌壮志心痛所割,不由再度戚呼一声:“苓妹……”

  苓妹两字方出口,秦香苓泪盈满眶的晶莹杏目,艰涩的睁开了,同时,神色痛绝,樱唇启合,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这时,一声铮然严肃的佛号,迳由左厢房内传出来:“阿弥陀佛!”

  佛号一响,“唰”的一声,两个青衣小沙尼,双手一松,竹帘应声垂下来,两个小沙尼也急忙并肩挡在门前。

  凌壮志悲忿填胸,顿时大怒,正待挣脱绿萍、小娟,蓦见悟梵师太师已由左厢房内走出来,同时肃容问:“凌壮志,难道你忘了答应贫尼的三个条件了吗?”

  凌壮志一见悟梵师太,立即痛苦的大声问:“老前辈,您不觉得这样作太残酷了吗?”

  悟梵师太,立即合什宣了个佛号,接着连声说了两声罪过,慈祥的说:“凌壮志,你果真有爱护秦香苓之心,就该助她建立超脱尘凡的坚强意志,令她忘却所遭遇的悲痛和不幸,岂能在她不贞不孝之后,又动摇了她诵经面佛的圣洁志节,现在时刻已经不早,快些出庵去吧!”

  凌壮志听得悚然一惊,想到秦香苓已经祝发受戒,并非带发修行,自己在此苦声哀求,非但与事无补,反而愈增秦香苓的痛苦和自己本身的罪过。

  但他仍忍不住痛苦的问:“不知晚辈等,今后可否再来看她?”

  悟梵师太本待严格拒绝,但她略一迟疑,接着肃容说:“有必须要见她的重大事情,当然可以来!”

  凌壮志一听,知道要想再见秦香苓也不可能了,因而情不自禁的又多看一眼竹帘内的秦香苓。

  一看之下心痛如割,他隐约看见坐在蒲团上的秦香苓,玉手掩面,深深垂首,上身剧烈的颤动着,她正强抑着内心的凄苦,暗暗忍声痛苦。

  注目间,又听悟梵师太,再度催促说:“红日已经西下,四位请离庵吧!”

  凌壮志知道大势已去,于是,黯然一叹,面向悟梵师太,毅然深深一揖,即和小娟三人,告辞走出院来。

  绿萍、小娟、展伟凤,俱都心情沉重,默默的跟在凌壮志身后,她们深悔不该到清风庵来求签。

  来至前殿,香客果然寥寥无几了,大殿上已燃起了无数青灯,散发着蒙蒙的光辉,香烟缭绕直达殿外。

  走出庵门,西天已经布满了如火晚霞,远处已经暗下来,但矗立在黄鹤矶上的黄鹤楼,却灯火通明,光亮如昼。

  四人走至黄鹤楼下,拉来马匹,登鞍上马,直向武昌城策马驰去。

  四人由黄鹤矶往前,灯火万点,光亮烛天的武昌城,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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