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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凌壮志一俟钉心判身形立稳,立即怒声问道:“你到底说不说叶大侠的生死下落?”

  钉心判老脸灰青,目光闪动,略一迟疑说:“叶天良仗势横行,恃技凌人,惹起许多黑道朋友的群怒公愤,久已存有除去之心……”

  凌壮志立即插言问:“那么你也是这些黑道朋友的其中之一了?”

  钉心判坦然地点点头,说:“不错,不过老夫那次并没及时赶上参加围攻叶天良的行列……”

  凌壮志本待问他那次参与预谋陷害叶大侠的是哪些人,继而一想,问他恐怕也不说,因而改口问:“既然你没有参与谋害叶大侠,这对银笔怎会在你的手里?”

  钉心判三角眼冷冷地看了凌壮志一眼,继续说:“这两支银笔,原来不在一个人的手里,一支在卧虎庄金刀毒燕阮陵泰兄处,另一支在……”

  说此一顿,倏然住口,三角眼机警地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何等聪明,知他因怕泄露另一秘密而有所顾忌,想到叶小娟说的尚有乌鹤仙长因而冷冷一笑说:“另一支是在崆峒现任掌门人乌鹤恶道的手里。”

  钉心判见凌壮志自己说出来,反而不觉得惊异了,于是微一颔首说:“不错,那时乌鹤老道尚未接掌崆峒门户,终年行云在外,结纳高人,增长阅历,这另一支银笔就是落在他的手里。由于老夫使的兵刃也是一对判官笔,加之叶天良的银笔放在他们身边也无用处,并且极易招来杀身之祸,因而便赠给老夫了。”

  凌壮志秀眉一蹙,好奇地问:“难道你就不怕招来杀身奇祸吗?”

  钉心判眉头一扬,傲然一笑说:“老夫为练一种奇功,需要闭关多年,启关后已是事过境迁,再说,老夫威震山陕数十年,与人交手,从未用过兵刃,今夜与你小子尚属首次。”

  凌壮志无心听他胡吹,一俟话落,立即沉声问:“以后叶大侠怎样了?”

  钉心判毫不迟疑地摇摇头说:“这一点老夫当时没有问,我想在那么多高手围攻下,纵然叶天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凶多吉少了,何况至今仍无丝毫消息。”

  凌壮志觉得钉心判说话不实,他既然与阮陵泰等人是好友,叶大侠的生死下落岂能不知?

  钉心判见凌壮志蹙眉不语,不由提醒地说:“老夫已将全部经过说与你听了,现在该你实现诺言,将手中的穹汉剑交给老夫了。”

  凌壮志双眉一展,冷冷一笑说:“只有叶大侠的生死行踪删掉了。”

  钉心判知凌壮志已无意将剑给他,三角眼一瞪,厉声大喝:“小辈你胆敢愚弄老夫?”

  大喝声中,就地一蹲,双笔挥舞如飞,幻起一道银光笔影,就地向着凌壮志滚滚逼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这种功夫极似传说中的滚地龙,钉心判说他坐关勤练奇功,想必就是这种功夫了。

  心念完毕,钉心判已滚至跟前,由于怕宝剑伤了叶大侠的成名银笔,乍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付这种奇异功夫。

  于是,身形一闪,横飘两丈。

  但钉心判以奇异的身法,加上绝佳的轻功,宛如风吹柳絮般,就地翻滚追至,同时厉声大喝:“小辈,要想活命,就快放下手中宝刃。”

  就在第一支银笔擦身飞过的同时,第二支银笔紧跟着投到。

  凌壮志勃然大怒,倏起杀机,身形一旋,已至钉心判身俊,大喝一声,穹汉剑反臂挥出,闪电扫向对方腰间,

  钉心判大吃一惊,魂飞天外,再想施展滚地龙已来不及了。

  寒光一闪,暴起一声直上夜空的凄厉惨叫。

  钉心判立被拦腰斩为两段,鲜血飞洒,五脏齐出,登时气绝。

  凌壮志挥剑杀了山陕一带的著名恶盗青面红袍钉心判,即至殿下冰雪中,将那对精致银笔找回来。

  他要把这对银笔交给叶小娟,让这个一直都不知父亲面貌的可怜少女,在有生之年,尚能见到父亲仗以成名的兵器,而略微感到安慰。

  他首先将穹汉剑悬在腰间,继而将钉心判的红袍下摆,撕成一条长带,顺势将一对银笔相对捆起。

  抬头一看,日已西沉,光线十分昏暗,特别大而亮的晓星已在东天升起来。

  想到这些天来的日夜兼程,匆匆登上绝峰的目的,一切全是空,恩师迷离坎坷的身世,在娟师姊和自己的一生中永远是个谜,而在娟师姊和自己的一生中,水远是一件郁闷而痛心的事。

  一想到娟师姊,那张芙蓉般的绝美娇靥和高雅的仪态,窈窕的身材,立即浮现在他的脑海间。

  试想,一个自生到人间便失去了慈母的少女,周岁又丧失了父亲的爱护,如今在这个孤苦无依的人世上,忽然得到了一个亲人——父亲的心爱弟子,也是父亲命定的夫婿,而这个亲人,一见面便给她带来了父亲已死的消息,接着,又有不少美丽的少女,先她而跑进丈夫的生命里,在一连串的沉重负荷下,难怪她要自叹命苦了。

  现在,唯一能揭开她身世之谜的凌霄庵,已变成了一片残坍废墟,假设她知道了这情形,能不痛心欲绝吗?

  心念至此,他觉得娟师姊太悲惨,太可怜了。

  因而,他向苍天宣誓,他要善待娟师姊,他要竭尽所能地给娟师姊快乐,即使流尽身上的血、泪、汗。

  想到一身白衣,圣洁如百合的叶小娟,他的心愈加沉重了,他感到有块千百斤重的大石头,紧紧地压在心灵深处。

  凌壮志痴呆地立在广大的破殿阶前时而黯然摇头,时而仰首叹息,片刻之间,立在冰雪寒风中的他,额角已经见汗了。

  忧郁、懊悔、痛苦、焦急,一齐涌上他的心头。

  他感到心胸郁闷,呼吸有些窒息,胸腔被压迫得几乎要爆炸了。

  但这时,他突然体会到世事如幻,万化千变,愈认为可能,愈不可捉摸的那句话的真正哲理了。

  心念至此,他的两腿有着无比的沉重,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是否还能纵上数丈外的破山门。

  蓦然——

  一声震撼山峰的巨钟声,划空传来。

  凌壮志精神一振,倏然转身,双目顿时一亮,这声巨钟大响,分明是寺院中的晨钟,乍然听来钟声似在峰后。

  于是,纵身扑至殿阶,腾空飞上残破殿脊。

  嗡嗡钟声,余音荡空不绝,似是发自东北方。

  只见东北一片嵯峨怪形冰岩,雪屑旋飞,数百丈内看不到任何屋脊殿影。

  凌壮志断定钟声不会太远,于是,飘身纵下破殿,展开轻功,直向东北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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