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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周公铎微微一笑,道:“那日在广德城外,多亏老弟仗义,保全了敝帮无影长老一命,周公铎这厢谢过了。”

  云震淡然道:“帮主勿须言谢,当日之事,是西门咎自愿手下留情,在下后生晚辈,并无左右西门咎之力。”

  周公铎含笑道:“老弟有功不居,周公铎佩服得很。”

  西门咎的阴影,阻隔在这两人之间,使双方无法亲近,言语之间,也显得十分生硬,令人有言不投机之感。

  沉默中,只听那小叫化连声吆喝,马鞭连连挥动,劈啪之声,响之不歇,马车奔驰得太快,人坐车中,颠簸得极为厉害。

  周公铎突然说道:“云老弟,你伤势似乎不轻,如此颠簸,受得住么?”

  云震心中暗道:十日光阴,弹指即过,区区车马劳顿,算得了什么。

  心中在想,口中说道:“这座垫既软又厚,在下倒不觉得难受。”

  顿了一顿,问道:“北斗剑张大侠,如今在什么地方?”

  周公铎道:“杭州附近。”

  云震眉头一蹙,心中暗暗忖道:此地离杭州至少八九百里,纵然昼夜兼程,也要两三天后,才能见着张大侠了。

  忽然心头一动,道:“周帮主,北斗剑张大侠,目前有多大年纪?外表生得怎样?”

  周公铎讶然道:“老弟未曾见过张大侠?”

  云震哑然失笑,道:“在下久闻张大侠之名,但身为无名小卒,无缘一见张大侠的丰采。”

  周公铎怔了一怔,缓缓说道:“张大侠如今约有四十来岁。”

  云震道:“以武林人物来讲,那是正当英年了。”

  周公铎突然长长叹一口气,沉声说道:“张大侠初出道时,年纪不过十八九岁,武功高强,人才出众,那时的张铸魂,可说是得天独厚,无往不利。”

  他心中似有无穷的感叹,话未讲完,忽又深深一叹。

  云震暗暗忖道:他语气之中,颇有惋惜之意,难道那张大侠命运多舛,少年得志,中年以后,穷愁潦倒不成?

  心念转动,接口问道:“张大侠近况如何?”

  周公铎道:“唉!说来令人无法相信,北斗剑张铸魂,居然流落江湖,沦为卖卜算命之人了。”

  云震混身一震,惊叫道:“什么?”

  周公铎有气无力道:“沦落为卖卜算命之人了。”

  云震颤声道:“张大侠是北道云中子的衣钵传人,那位云中子苏老前辈,近况却又如何?”

  周公铎摇头道:“近二十年来,江湖之上,没有人见过苏老真人,那位老前辈是否尚在人世,除了张大侠,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云震愁眉深锁,道:“帮主最后一次见着张大侠,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公铎道:“半年之前,张大侠托我寻找老弟,我一直无法复命,这半年来,日日奔波,也无暇去看望张大侠。”

  云震戚然道:“张大侠的病况,如今怎样了?”

  周公铎双眉一轩,道:“老弟何以知道张大侠有病?”

  云震喟然一叹,道:“唉!在下于杭州西子湖畔,结识一位算命先生张铁嘴,如今方才明白,那位深受病魔之苦的张先生,竟是赫赫大名的北斗剑张大侠。”

  周公铎道:“如此一讲,老弟与张大侠当真另有渊源了。”

  云震心中,猛然想起那失去的“玉符”,原是一个普通算命先生的东西,突然之间,变成了北斗剑张铸魂的物件,“张铸魂”与“玉符”,这两者一旦结合起来,令他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了。

  忽听周公铎道:“云老弟,我看你内伤甚为沉重,若是不耐车马之劳,咱们就走慢一点。”

  云震凄然一笑,道:“在下恨不得胁生双翅,立刻飞到张大侠身前。”

  周公铎戚然道:“周某也有同感,想那张大侠病入膏盲,朝不保夕,我真怕晚到半日,无法见他一面了。”

  云震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离开杭州时,张大侠已是命如游丝,能够拖到如今,也算是异数了。”

  周公铎道:“张大侠素得朋友爱戴,同道友好,闻知他身染重疾,只要有治疾疗伤,怯病延年的药物,无不是倾囊奉上,有那善于歧黄,精研药理的朋友,更是不辞劳苦,四出采药,特地为张大侠炼制丹药,唉!可惜他病势已难好转,虽得友人相助,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云震叹道:“人生在世,得武林同道如此爱戴,死亦无憾了。”

  他年纪轻轻,抱负未展,生命已似风前残烛,看来还要先那张铸魂而死,这几句话,乃是有感而发,周公铎仅知云震内伤甚重,却不知罗侯公子已点伤云震“厥阴心脉”,他身上没有疗伤药物,因之未曾仔细察看。

  忽听小叫化大声叫道:“启禀师父,太平汛到了。”

  周公铎将窗门启开一条小缝,朝车外望了一眼,道:“马匹怎样?”

  小叫化道:“前面两匹马不管用了。”

  周公铎道:“换过马匹,再行前进。”

  小叫化应喏了一声,须臾,马车驶进太平汛,停在一家酒店门外。

  这太平汛是建州大镇,长街之上,不见行人。

  忽见酒店大门一开,闪出一个蓬首垢面,身裹麻袋的乞丐,道:“齐兄弟,帮主大驾何在?”

  小叫化飘身落地,喘息道:“车内。”

  话声中,周公铎已推开车门,跨出了车外。

  那乞丐疾步亡前,躬身—礼,道:“弟子鲁成,参见帮主。”

  周公铎摆手道:“免礼,尽快换两匹马,咱们立刻要上路。”

  这鲁成乃是无影神丐的弟子,赶前一步,低声说道:“启禀帮主,张大侠闻说那位云震公子落在括苍山内,如今已经南迁,移驻大盆山下。”

  周公铎眉头耸动,道:“什么人传来的讯息?”

  鲁成躬身道:“黄山剑客归老爷子,人在店内。”

  只见店门口出现一位肩插长剑,银髯飘拂的长袍老者,抱拳说道:“周帮主,久违了。”

  周公铎疾步走厂过去,拱手道:“归老前辈,久违久违。”

  银髯老者洪声笑道:“老弟台武功越练越高,为人也越来越谦虚了。”

  说罢哈哈大笑,挽起周公铎的手臂,转身向店中走去。

  周公铎低声说道:“老爷子,公铎业已寻着那位名叫云震的少年。”

  银髯老者霍然道:“在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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