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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病美人

  老掌柜的一笑说:“还忘了件事,小红蛇那个娘儿们伤势可比你重多了!”

  “怎么回事?”

  “她呀,她好不了啦!”

  老掌柜的嘿嘿笑道:“天不该地不该,她不该找到了我,你说,在我手里我能让她好了吗?”

  袁菊辰皱了一下眉:“这倒是个麻烦,你看看怎么对付他们?”

  桑树一笑说:“这件事你就别费心了,这夫妇俩平日神出鬼没,最会算计人,坏事干绝,今天犯在了我的手上,岂能便宜了他们!”

  “你打算……”

  “瞧我的吧!”老掌柜的数算着他的妙招:“这叫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两口子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算计别人,今天竟然阴沟里翻船,落在了我老猫手里,我也不杀他们,把他们五花大绑往衙门里一送,叫那群鹰爪子来对付他们。

  似乎是太如意了一点!

  想象中“十三把刀”的佼佼身手,总不该如此窝囊,怕是老掌柜的自信过甚,反着他们的道儿,可就不妙……

  掌灯的时候,老掌柜的来到了侧院马房。

  房子里刚亮起了一盏灯,朦胧灯光透过窗前红布,摇曳出一团暗淡光彩。

  那个婆娘一如往日平常模样,歪着垫高了的身子在睡觉。屋子里燃着一小盆火,总算把四面来的寒气给压了下去。

  “怎么样啦,大奶奶,好点了没有?”

  桑老掌柜的搁下手上的药箱子,同往常一样地趋前问候。

  姓莫的女人哼了一声,缓缓转过身子来,模样儿楚楚可人,透着个“娇”。

  几天病下来,脸子也消瘦憔悴了,青丝莲松,挽了个一窝丝的“杭州簪”,却在两眉之间,贴着个“花子”,今人管叫“眉间俏”(注“以小花贴于眉心”),越发显着病恹恹惹人怜惜。

  这女人原有几分姿色,人又高挑、窈窕,素日在江湖不知迷倒了多少痴情汉子,后来嫁与谢天,倒像是老实了,却是生性轻佻,眉梢眼角,风情万种,哪怕向人看上那么一眼,也有勾魂摄魄之势,为此他汉子谢天不知惹了多少闲气。

  “你这个掌柜的,到底会看不会看……怎么越看越厉害了呢?”

  妇人一只手支着褥子,半坐了起来,水红绫子睡裙,松裂裂地解开着,露出来腰胯一面的细皮白肉,看得人眼冒金星。

  老掌柜的心里骂了一声妖精女人!慌不迭把眼睛移开别处,却也禁不住心里通通直跳。

  虽说是靠六十的人,却是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女人谁人不爱!只是这一个却万万不能。

  心里发了个狠,老掌柜的装着没事样的,又回过脸来笑着。

  “大奶奶说的,哪能呢!来,我再瞧瞧。”

  “可小心着点儿。”

  纤腰半拧,把个屁股高高翘起,才褪了一半裤子,老掌柜的已由不住有些脸红。

  心里付思:这是怎么回事?敢莫是中了色魔妖气?一念之惊,目光斜乜,可就瞧见妇人的半面酥胸,颤莹莹肉光一片。

  老掌柜的心里“啊呀”一声,禁不住一个打颤,后退了一步。

  今日此来,原已有了决定,正是要向对方下手。怪在往常看病,谢天总在身边服侍,极利出手,打算在他为妇人挽衣解带之间,以快手点其穴道,双手妙施,举手之间,可将二人同时就擒。

  却是今晚,透着邪门儿。

  姓谢的从自己进门之始,压根儿连移动一下也不曾,远远地坐在边上烤火。

  桑老掌柜的原已待向妇人出手,却以谢天的不在跟前,忽然作罢。“怎么回事!老掌柜的?”

  高架着一双腿脚,姓谢的眸子里,意外地着“冷”,眼神儿大异寻常。

  老掌柜的心里一动,目光转处,陡然发觉到谢天手边的一口长刀。

  一惊之下,才知不好。

  耳边上那个生病的女人,忽地一声冷笑:“什么狗屁郎中!”

  一口锋利短刀,已自被底扬起。

  虽说在病伤之中,却也身手不弱。这一刀妇人施展得异常花巧,左手加着右手,反手上撩,颤着银虹,一刀直取对方心窝。

  事发突然,变生肘腋。

  老掌柜的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有料到,病伤中的女人,竟会对自己忽然出手。

  双方距离太近。

  老掌柜的原是打算向对方出手的,却没有想到竟让对方抢了先机。

  这一刀不但刺穿了他的美梦,也为他带来了杀身之危。

  若非是老掌柜的有些能耐,眼前万难逃过——随着老掌柜的向左面一个快闪,就势脚下着力,硬生生拔起来尺许高下。

  以眼前情势论,这般躲闪,实在已是高明,却仍然危险万分。

  “哧!”

  一片刀光闪过,直把老掌柜的左面胸衣刺了个透明窟窿,锋利的刃口,甚至于在他肋边留下了半尺来长的一道血口。

  “啊哟……”

  随着他转动的身子“呼”地闪向一旁。

  却是烤火的那个年轻汉子——谢天放他不过。

  “呼”地掠身而前,迎着老掌柜的身子,一口长刀“唰”地划出一道银光,劈头盖脸,直向着老掌柜的招呼过来。

  敢情是两口子早已商量好了,只等着鱼儿上钩,偏偏是老掌柜的心里疏忽,不曾料及。

  他却也慌中不乱。

  一双精钢匕首,原来藏置里腰两侧,眼前是双手齐出,“叮当”一声,火星四溅里,架住了谢天的迎面长刀。

  却在这一霎,莫飞花那个婆娘,陡地挥手打出了暗器“梭子镖”。

  这个娘儿们手下可真不含糊,尤其是暗器梭子镖得有高人传授,百发百中,出手极见分寸。

  “哧”一下,打老掌柜的腰际穿了过去,亦是险中之险,给老掌柜的腰上留下了一道血槽。

  “哈哈”一阵子狂笑。

  姓谢的当门而立,长刀在手,满脸杀气横溢。

  “老兔崽子,装得还真像,爷儿们差一点着了你的道儿,今天看你怎么逃?”

  说话的当儿,“小红蛇”莫飞花“呼哧”一个疾转,已闪向墙角。

  这娘儿们可是真狠!嘴里咬着只梭子钢镖,一只手持着短刀,一只手整理衣裙,嘴里哼哼着,咬字不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却是模样几凌厉泼辣,一扫先时的娇姿。

  打量着这般阵仗,老掌柜的忽然觉出着了对方的道儿,好一个“扮猪吃虎”,自己不察,看来竟似着了对方们道儿。

  只怪上来不察,方才那一刀,虽没有真个叫她扎上,却是留下了一道血口子,热刺刺的还是真疼,渗出来的鲜血,把那一面的褂子都染红了。

  “说吧,老兔崽子!”姓谢的面现阴沉地道:“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住店给钱,又是哪一点惹了你,凭什么设计陷害?”

  姓莫的女人倚着柱子,脸色铁青地用刀指着他说:“说,那个姓袁的小子,是你放走的不是?你把他给窝到哪里去了?”

  “那还用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霎间,这两口子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不用说,那天夜里,就是你这个老兔崽子用‘金钱镖’伤了我……好呀……”

  越说越气,一时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你伤了我,还假装好人……还有脸冒充郎中来给我看病……你个老不死的真是好毒的心眼儿,今天要不把你给抓住,把你心给剖开看是什么颜色,我这个‘莫’字,以后倒着写……”

  越说越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噙着泪。伤心不打一处来。嘴里骂着老掌柜的,眼睛斜乜着她汉子谢天!

  “你个没用的男人!看看你老婆被人家欺侮成什么样了?还在那里站着,人模狗样的……今天你要是把这个老东西给放走了,就别想我再理你,还不把他给拿下来,碎尸万段……”

  连气带伤心,一时间眼泪淌了一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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