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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第二十六章

  高煦只管戴著它鏗鏘作響地玩著,偶一抬頭,「兵馬指揮」徐野驢已來到湖前。

  依然是一身銷冑鮮明的戎裝,高報一聲:「兵馬指揮徐野驢參見王爺千歲!」隔著老遠的行了個參見的軍禮。

  「徐大人這是從那裡來?別客氣,請過來說話!」高煦宛如無事地微微笑著。

  「遵命!」徐野驢一面將頭盔佩劍取下交給守護湖邊的王府內侍,嘴裡高聲應著:「回王爺,卑職這是由指揮衙門過來。」一面說已自走了進來。

  「請坐!」高煦指了一下面前座位,吩咐道:「看茶!」

  「王爺見寵!」徐野驢坐下來,翻起「護手袖」的裡層,擦了一下額角的汗,怪不自然地笑著:「本來昨天早上就該給王爺請安來的,後來聽說王爺進宮陪萬歲爺進膳,一直到下午才回來,也就沒有敢來驚動,今天聽說王爺回來得早,這才趕緊來了!」

  「有什麼事嗎?」高煦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仍然玩著手上的「鐵爪子」。

  「王爺——」徐野驢蹙著一雙灰白的眉毛,一臉為難表情:「卑職今天來看王爺,是向王爺請罪來的!」一面說,一面站了起來,似乎有點「坐」不下去了。

  「你言重了。」高煦這才把一雙眸子向他注視過去:「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請坐下說!」

  「遵命!」徐野驢抱了一下拳,這才又坐了下來。

  「是這麼回事。」徐野驢那張黑臉上透著灰白,乾咳了一聲,才似為難地說道:「這幾天京師地方,一連鬧了好幾件事,都牽扯到王爺的親兵,卑職不敢忘記王爺以前的囑咐,也就能了就了。」

  「徐大人你客氣了!」高煦呵呵笑了兩聲:「我的親兵軍紀一向良好,怕是別人冒了我部下的名號,這一點徐大人你倒是得給我查清楚了。」

  徐野驢想不到有鐵的事實,對方仍然還要狡賴,心裡著實氣忿,只是不發一言。

  「不過——」高煦又笑了,卻是另有下文:「無論如何,你的這番盛情,我心領了,還有什麼事,你說吧!」

  「王爺,」徐野驢極其為難地苦笑著道:「卑職今天來請罪,是關於上次抓著那幾個人的事情!」

  「嗯!」高煦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你把他們放了沒有?」

  「這——王爺,」徐野驢探手自鎧甲內取出了一件公文:「卑職這裡有一件來自東宮的急件,請王爺過目。」上前一步,雙手奉上。

  高煦伸手接過,看了一下封皮,大字寫著:「右令兵馬指揮徐野驢」,左面發件處,蓋著「東宮太子監國」的大印,右側面有「急件」二字,顯示了這件公文的重要性。漢王高煦手上雖戴著鐵爪,卻也無礙他的動作,隨即抽出了裡面的函件,不過幾十個字,一目瞭然:

  「據報,京師地面近有不法亂兵為害,著令嚴加取締,不得徇私,一經擒獲,不分首從,即行驗明正身,梟首示眾,以儆頑尤。太子監國印X年X月X日。」

  幾個字實在交代得夠清楚了,高煦不動聲色地看完之後,把函件又套好封皮之內,往面前玉石案上一放,這才呵呵地笑了。

  徐野驢上前一步,待將原函收回。

  「慢著!」高煦阻止道:「這個我暫時代你收著!」

  「是,王爺!」

  「我問你!」高煦冷笑著:「這東西你什麼時候收到的?」

  徐野驢無慮及它地道:「總有三天了。」

  「昭啊!」高煦凌聲說道:「萬歲有旨,東宮太子例行監國,只限於皇上北征未回,或特殊情況不在京師時才得行施,如今皇上早已返回,他卻仍然蓋印行文,哼哼,分明目無皇上,倒要問問他看,是個什麼禮數?」

  徐野驢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有此一說,一時驚得目瞪口呆,愣了一愣道:「這個——」隨即定神道:「王爺,這京師地方的一般庶務,聖上有旨,原是例由東宮督理。」

  「不錯!」高煦冷冷說道:「錯在他這一顆『太子監國』的大印蓋得不是時候!」

  徐野驢祇得隨和地點了一下頭,卻也無可置喙。高煦這是雞蛋裡挑骨頭,太子這顆「監國」的大印,並非是始自今日,要出差錯,早就出了,還能等到今天?想來皇帝也無意干涉。漢王高煦即使有心搬弄,也未必能興出多大風浪,倒是這張太子發下的手令,給他拿來作為攻擊太子的口實,未免令人遺憾。想到太子平日對己的器重關愛,一時大大不是滋味,不禁對於眼前的朱高煦猝生了幾許惡感。

  這個徐野驢雖然寄身官場,無如他個性耿直,加上軍功出身,多少總還有些正義之感。對漢王高煦他不是沒有動過投靠的念頭,只是太子這一面拉攏得緊,故劍難忘,終不能割捨。事難兩全的情況之下,無形中漢王這一面便顯得冷落了,仗著有太子撐腰,他也就豁出去了。

  「王爺要這麼做,卑職自是無能阻止。」苦笑了一下,他訥訥接道:「只是卑職要奉勸王爺,不必如此——」

  「徐指揮!」高煦的臉一下子拉長了,語氣裡更是透著「冷」。

  徐野驢聆聽之下,嚇得趕忙住口,一時噤若寒蟬。

  高煦忽地自位子上站起來,向著瀕水的雕欄走過去,這一霎,湖風習習,吹動著他身上的綢質長衣,像似特意的借助於這陣子涼風,來緩和一下他頗似激動的情緒,看著看著,情不自禁他呵呵有聲地笑了。

  他這裡一站起來,徐野驢那邊可是無論如何也坐不下去了,趕緊跟著也站了起來。

  「說吧,」高煦眼睛看著水面,頭也不回地說:「你的話還沒說完,你今天來看我,應該有重要的話要告訴我是吧?」

  「王爺,」徐野驢知道無能隱瞞,事到如今是非說不可了,道:「王爺前次所交代的事本當照辦,正趕上太子的這份手令來到,卑職不敢不遵,幾位御史老爺更是睜大了眼睛都在一旁看著——」

  「哼!這些都是廢話,我只問你,你把這七個人怎麼了?」高煦依然是面向湖水,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徐野驢呆了一呆,狠了狠心,說:「這七個人罪證確實,卑職開脫無力,也只能遵命行事,請王爺恕罪!」說時左足跨前一步,一隻右膝便自跪了下來。

  「這麼說,你是把他們殺了?」

  「王爺恕罪——」徐野驢垂下了頭:「卑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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