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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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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人俊哼了一聲,搖搖頭,嘆了口氣。 「先說說,你打算上哪兒去?再回沙漠?」 「不——不去沙漠了——」在那裡染上了「子露風疸」,差一點把命給送了,是以一提起沙漠,他就由不住打心眼兒裡發涼。除非是萬不得已,他決計是不會再走。 「唉!你老瞧著我幹什麼?」苗人俊怪不得勁兒的樣子:「還是想想你自己吧——說真的,我可是為你捏著一把冷汗。」 「為什麼?」 「為——」苗人俊倏地睜圓了眼:「難道你真的還不知道,她是搖光殿來的——」 「我當然明白!」 「她為什麼來?」苗人俊像跟誰賭氣似的:「來要你命來的!」 「是麼?」君無忌淡淡一笑:「果真這樣,她倒是一個令人可敬的姑娘了。」 「可怕的還在後頭呢!」自斟一觥,苗人俊端起來又自大喝了一口,冷冷一笑:「你是只看見她好的一面,她的狠厲、辣手,你是沒有嘗到,不過,也快了。」 君無忌索性不說話,倒要聽他說些什麼? 「你是沒有領教過她的厲害,才自說得這麼輕鬆。」苦笑了一下,端起酒觥來,大大地又自幹了一口,像是有滿腔心事,卻又不欲說出。「她的功夫又有了長進了。」睜大了眼睛,頗似自嘲地那麼笑著,在在地顯示了他今夜的情緒反常。「殿主也就只這麼一個女兒——雖非親生,可比親生更寶貝心疼——」「咕咚」又是一大口灌向肚裡。 君無忌了解這種酒的性子,後勁極大,像他這般飲法,如果事先沒有作好體內氣功防範,即使內功再高,也將不支,當下不免為他擔起憂來。 「等一會,你可是有點醉了!」 一面說,伸手去拿苗人俊的酒流,卻被他用力的給擋開了。 「無忌,這地方你千萬不能再住下去了!」 「為什麼?」 「為什麼?紀綱知道在先,沈姑娘知道在後,今後這裡已不再安寧,你要趕快搬!」 「沈姑娘?」 苗人俊微微頓了一下:「殿主李無心的女兒——武功之高,並世無雙!」 雖然多多少少君無忌也已猜知了對方少女的身分,可是到底亦不過只憑猜測而已,此時由苗人俊嘴裡忽然說出,予以證實,不由吃了一驚。 他雖然對於那個所謂的「搖光殿」並不十分清楚,可是看看苗人俊也就可以想知一個大概。李無心其人,雖然前所未聞,只是她既能調教出像苗人俊、沈瑤仙這般傑出的子弟,其本人的武學造詣,當可想知。自己眼前顯然已面臨到以李無心為首強大敵人陣營的壓迫,苗人俊曾經不止一次地告訴過自己,「搖光殿」對於既經認定的敵人出手,似乎只有唯一的一種選擇——「殺之滅口」。是不是因為這個沈姑娘清麗出塵的美,以及她對於自己的上來仗義援手,而沖淡了自己對她應有的警覺與防範? 「這位沈姑娘的芳名是——」 「沈瑤仙。」苗人俊放下了酒,臉上顯示著一種落寞,卻又似無比的遺憾:「她是當得上這個名字的,想來較諸瑤池仙女也是不差,她真的很美、美極了——」一霎間,他像是沉迷在無盡的幻想裡,那雙湛湛有神的眼睛,時而睜大,時而收小,顯示著他內心頗不寧靜。 君無忌點了一下頭道:「我幾乎忘了,你與她原是同門習藝,應有兄妹之誼——」 苗人俊苦笑了一下,沒有接下去。 既是同門習藝,誼在兄妹,見面後理當有一番親熱,而苗人俊卻像是刻意有所迴避,個中隱情,卻是費人思忖,苗人俊未予說明,君無忌也就不欲多問。 只是對於這個沈瑤仙姑娘,他有極度的好奇,想多知道她一些。」你剛纔說這位沈姑娘,她是瑤光殿主的義女?」 「不錯!」苗人俊點點頭:「除了不是她老人家親生的以外,簡直和親生的沒有任何分別,最難得的是她老人家那一身了不起的功夫,最少有七成都傳授給她了。」他的那雙眼睛,忽然睜大了:「你也許還不清楚,搖光殿的武術秘學,博大精深,至今還不為江湖武林所悉知。殿主她老人家顯然是開創這一門派的鼻祖,有幾樣詭異的秘學,前無古人,分明創自她老人家自個兒的神思異想,武學根底如果不能達到一定的程度,簡直不得其門而入。」 說到這裡,暫時頓住,湛湛的目神裡,顯示著無比的嚮往與傾慕,對於李無心這個養他育他、並造就了他的婦人,他內心由衷地充滿了敬佩,隨時隨刻,只要一提及、一想到,都令他無限神往而肅然起敬。然而,他卻背叛了她,雖然其間有不得已的苦衷,畢竟是最大的遺憾,以至於每一念及,都令他大為嘆息。 這段話,可真是深深抓信了君無忌,想不問,想不往下聽都不行了。 他生平最欽敬,最嚮往的就是類似李無心這類的奇人異士。武學一途,浩瀚無邊,貴在能夠師法自然,自創心法,才堪稱得上人世間的一等強人。准此而觀,「搖光殿主」李無心實在是少有罕見的當世奇人了。「你剛纔說到,沈姑娘已得到這位李前輩七成的傳授?」 「這已是極為難能可貴了。」苗人俊微微閉上的眼睛又自睜開來:「過去,她最多只有五成,兩年不見,她卻是大有精進,昨夜我見她來去身手,分明已練成了『提呼一氣』的內功,極是難得。因此可以斷定,她如今功力,很可能已在我之上,有了殿主七成的真傳!」 君無忌由不住內心大為震驚。在他看來,這個沈瑤仙與眼前的苗人俊,功力俱已達到極高境界中一流水平,已與自己相伯仲。武術境界裡,一旦達到了這個水平,已是登峰造極,如無別開生面的心法妙諦,定難再求上進。果真有「李無心」這類奇人異士,以其寶貴的過來經驗加以指點,哪怕是片言隻字,也將受用不淺。然而,不幸的是,卻由於當日「流花酒坊」一事風波,竟自種下了仇因,如果苗人俊所說屬實,搖光殿必將放不過自己,勢將要殺害自己性命而後己,眼前這位沈姑娘,便是啣命而來,只是她卻遲遲不予出手,這其中莫非已有了幾許轉機?想到這裡,便也實在樂不起來。 二人對飲一口,苗人俊雖說不曾醉倒,卻也由於上來喝得太猛,多少有了些醉態,說話較諸先前更無保留。「我走了以後,你可以搬到我那裡去住,如能進出留意,一半時還不易為人發覺。這片竹舍就捨了吧!」 君無忌想想卻也不失明智,這裡既已為紀綱發覺,早晚定得還要生事,比較起來,苗人俊那裡可就安全多了。 「還有什麼事情交代沒有?」注目著苗人俊這個不失血性的朋友,君無忌不禁興出了依依別情。 苗人俊哼了一聲,搖搖頭道:「你是一個遇事冷靜沉著的人,希望這一次你也能化險為夷。只是太難了——因為面對著你的這個敵人,實在太強了,針尖遇上了麥芒,到底誰勝誰敗,未來結局如何,實在難以預料。遺憾的是,我卻幫不上你什麼忙,也不能幫你什麼——」 君無忌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事實上他沒有站在對方一邊與自己為敵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豈能再有何求?「你會很快回來吧?我們再聚聚,只可惜酒喝完了。」 「這就足夠了?」說著端起面前酒觥,一飲而盡,站起來說:「我走啦!」卻又盯向君無忌道:「記著,馬上搬過去,這裡一天也不能多留!」 君無忌一笑道:「這麼嚴重?依你就是!」 「還有!」苗人俊訥訥說道:「在沈姑娘面前,千萬不要提起我,就連苗人俊這三個字,也不要提起,即使她問起我,也只當不知。」 君無忌道:「這又為何?」 「一定要答應我!別問為什麼!」圓睜著兩隻眼,一派焦急神情,迫使君無忌終於點頭答應下來,苗人俊這才臉上現出喜色。 兩隻手緊緊握了一下,苗人俊隨即離座步出,把沉重的鹿皮背包重新背好,卻又似想起了什麼,頓了一頓才道:「我看那個書,你暫時也不必去教了。」 「不!」君無忌搖頭道:「只要我在涼州城一天,這個書就一定要教下去!」 「太危險了!」 「難道貴門連一些窮孩子也放不過麼?」 「你錯了!」苗人俊冷冷說道:「搖光殿的人,都有一份義氣,沈姑娘更不例外,否則,也不會對你額外加以援手了,我擔心的是姓紀的,他們那種人,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萬一遷怒到無辜的孩子,豈非不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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