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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戰雲微啟,卻是一發而不可收拾。灰狼無知,正好作了上陣的先鋒。

  君無忌一掌遞出,耳聽得身後冷叱一聲,即有尖風一縷,猛襲而至。夜月下,一縷銀光,夾帶著刺耳的一縷尖風,像是發自船頭,直取君無忌後腦,暗器本身勁道十足,竟是一支江湖上不常見的「蛇頭白羽箭」。

  這類暗器的發射,多視出手者本身內力勁道而定,如能配合著手指上的獨特勁道,以「陰指」發射,更能發揮箭上威力。蛇形的暗器尖端,設置十分精巧,內藏有兩根倒刺,一經入肉,即能自行跳開,中者如想拔出,勢將大費周章,非得要把箭身四周的大塊血肉生生挖出不可。

  眼前這支蛇形白羽箭,顯然勁道十足,流光一線,出手平直,只此一端即可見出手人的功力不凡。

  也虧了君無忌早年所身受嚴格的「暗器聽風」訓練,各類暗器,無需目察,只聞其風,即能判出是何家數。眼前情形,卻也並不例外。他的身手,微妙到幾乎無需回身,即能判知暗器的來路,反手一抄,即行抓住了箭上白羽,足下力點,縱出了丈許開外,這才就勢轉過了身來。迎接他目光的,竟是有如飛燕的一雙人影。

  這雙人影,顯然起自船頭,輕功料是不差。一經縱起,狀如剪空飛燕,交叉而過,「噗嚕嚕」衣袂蕩風聲裡,已是臨近眼前,卻是一左一右,雙雙落身當面,卻將君無忌暗鉗於中,取了個攻守咸宜的勢子,隨即不再移動。

  緊接著冷笑聲中,一個人卻自踏著月色,由一旁林內徐徐走出,不偏不倚,就著先時二人鉗形站勢居中的那塊空地站定下來。

  銀灰色的一身錦袍,在月色裡閃閃發光,個頭兒不高不矮,舉止從容不迫,望之不失斯文。

  除此之外,便自別無所見了。

  映入君無忌眼簾,頗不陌生的,竟是這人緊繫在臉上的一襲黑巾。

  君無忌當不會健忘,這個人的一身穿著打扮,甚至於臉上面巾,與他都「似曾相識」,如果他沒有猜錯,便是那一日領頭來到自己竹舍,打劫搜索,隨後神秘失蹤的同一個人。

  至於來人的身分,簡直已是昭然若揭。

  「幸會幸會,咱們今夜可又見面了!」語音沉著,像是有意的壓低了,只是掩不住那宛若兒音的清脆。

  一面說時,這人緩緩抬起了一隻白手,反手攀向背後,緊緊握住了露出頸後的一截劍把子,手腕微振,已把一口尺半短劍掣在手上。

  「姓君的,今天晚上祇怕你是插翅難飛了!」話聲未頓,只聽見嗖嗖嗖一連幾聲,大船上人影連連起動,不及交睫的當兒,身側四周已站滿了人影,有高有矮,遠近相間,黑夜裡固然是難以看清這些人的面影,卻獨獨能體會出那一雙雙含有猙獰敵視的眸子。

  蒙面人狠狠地道:「姓君的,光棍一點就透,識相一點,我勸你還是打消了動手的意思,跟我們走一趟!」這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緩緩地道:「只要閣下你點頭答應,我保證絕對不難為你,怎麼樣,你就給句乾脆的話吧!」

  說話時,這人手上的一口短劍,映著天上星月,蛇也似地顫著,以此而現諸劍身的光華,其亮刺目。君無忌無異在劍術上有著極其傑出的造詣,正因為這樣,他才在一望之下。即能辨出對方持劍的這個蒙面人,劍上功力已頗具氣候。

  所謂「劍以氣使」,一個能以真氣駕御劍身的人,與只以力量揮劍的人,無論在功力意境上說,都顯然有著極大的差異。

  蒙面人只不過手握劍身,還沒有施出一招半式,他所形諸於劍上的功力,早已顯露無遺,特別是落在了君無忌這等「行家」的眼裡,便自對他有了一個初步的審度認定。

  「足下功力不弱,其實不必以多為勝。」君無忌面色平和地緩緩打量著他:「如果我沒有猜錯,我們見過,是不是?」

  蒙面人嘻嘻笑道:「是麼?」

  「那一夜承閣下深夜造訪,只可惜我這忝為主人的人不在,晚到了一步,以至於沒有好好接待,實在罪過,足下這樣故示神秘,自欺欺人,未免貽笑大方,也太小家子氣了。」

  一面說,左手啟動,已把懸掛在右手小小竿梢上的那隻白紙燈籠摘下,托在掌上,卻把空出來的三尺竹竿,往前面比劃了一下。

  隨著他踏出的腳步,立刻形成了頗具威力的一個劍勢。先時站立在他身前左右的兩個錦衣衛士,立刻格於凌人的形勢,雙雙被逼得向後退了一步。

  正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雖說不過是一支竹竿,一經內力佈施,亦有長劍氣勢。

  蒙面人早已領教過他的功力,當知其身手不凡,此時見狀,亦不禁吃驚不小。

  「如果我的記憶不差,足下曾到我設館教書的山神小廟來過,並承捐贈了不少書物,那時的你。一派斯文,儼然地方善士,曾幾何時,搖身一變,又成了今日這番嘴臉,真正是變化萬千,紀綱,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看你真是庸人自擾,枉費了一片心機!」

  話聲方住,蒙面人早已按捺不住,冷哼一聲:「小輩,你納命來!」他早已蓄勢以待,腳下快踏一步,掌中短劍分心就扎,這一劍其快如電,直向君無忌前心刺來。

  君無忌門戶大開,看來似無防範,只是極為沉著從容。這種「悠悠難量」的神采,不啻已入上乘劍術堂奧,落在蒙面人這個也稱「行家」人士的眼中,自有其「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他反倒不敢造次了。

  眼前這一劍似乎已是十拿十穩,他卻偏偏在臨終的一霎間改了初衷,短劍霍地向後一吞,採左右分花之勢,刷刷!一連向左右劈出兩劍。

  兩劍一氣呵成,刺目白光裡,君無忌兩側皆在照顧之中,他只要稍微移動分毫,皆難免傷在對方劍勢之中。

  這又是蒙面人心機過人了。他假想著對方敵人在自己迫人的凌厲劍勢裡,不可能不有所移動,只要移動少許,萬萬逃不過自己的連環雙劍。

  無如君無忌這個大行家,偏偏看穿了他的詭計。腳下自若磐石,硬是絲毫不動。

  蒙面人一番心機,竟然又是白費了。「刷刷」兩劍,各自賣了空招,雙雙擦著君無忌左右衣邊揮落下去。

  君無忌輕輕哼了一聲,掌中竹竿就在這一剎那,霍地揚起,直循著對方前胸力刺了過去。

  雖不過是一支小小竹竿,透諸於其上的力道,卻是十足驚人。蒙面人暗吃了一驚,端的不敢掉以輕心,怒哼一聲,整個身子霍地往後一仰,一倒一旋,「刷」地已飛身兩丈開外。

  這一手「蜉遊戲水」施展得極具功力,隨著他落下的身子,雙手平伸,活似平沙雁落,長衣飄風,呼嚕嚕帶出了大片疾風,看來極其輕巧、自然,這般身法絕非易與,與此而判定蒙面人身手,也足以十分驚人了。

  君無忌心存著「拿蛇拿頭」的念頭,暗忖著只要把這個猜是紀綱的人制伏手下,便不愁不能全身而退。一經動念,正待施展「彩蝶戀花」身法,緊緊把身子依附過去,不意卻在這一剎那,兩條人影,分左右同時切身而進。

  來者二人,正是先時站在左右的兩名錦衣衛士。每人手中一口「太極劍」,腳下一經踏進,不約而同地雙雙挺劍刺到,其勢極快,簡直不容稍緩須臾。

  這麼一來,無異阻止了君無忌欲向蒙面人出手的意圖,二人劍勢嚴謹,出手極快,倒也不可輕視。

  君無忌冷笑一聲,手中竹竿霍地向外揮出,「嗖嗖」兩聲,左右同出,幻成一片杖影,「叮噹」聲響裡,已把對方二人手中的長劍格開。

  這一招看似輕便,只是如無有極精湛的內家功力,萬難奏功。否則一經交接之下,竹竿便已先行折斷,其中奧秘,端視發招人本身之功力如何,以實情而論,持杖人當已有了所謂的「內氣」,一鼓灌注,才得能化腐朽為神奇,雖銳利金鋼亦不能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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