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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說得有理!」高煦挑了一下濃黑的眉毛,點頭道:「就這麼辦!」

  「這件事殿下就交給紀綱辦吧,錯不了的!」

  「太好了!」高煦終不禁露出了笑容:「你我自知,就是違鄭亨,也不能讓他知道。」

  「殿下放心,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笑容堆在他團團的圓臉上,這句話說得那麼輕鬆,誰又會想到,包容在話裡的霍霍刀聲,凌厲殺機!

  一件恐怖陰森的刺殺陰謀就這麼決定了。

  高煦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上一次我跟你談起的那個人,你可注意到了?」

  「殿下說的是那個教書的君探花?」

  「教書?」

  一提起這個人來,高煦顯然神色為之一呆。多少日子以來,他都曾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這個人,每一次都給他帶來一陣子恐慌,說不上是什麼感觸,彷彿直覺認為這個君探花的存在,對於自己將是大為不利,對方的種種奇特言行,實在使他心生迷惑,於是他才想起來,要紀綱去把他摸個清楚。

  「他是個教書先生?」高煦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過去幹什麼,卑職正在派人調查,現在他卻在一個小廟裡教書!」微微一頓,紀綱才說:「這件事卑職親自去調查過了,正要向殿下回稟。」

  「怎麼樣?」高煦坐直了身子:「你跟他見過面了?」

  「殿下放心!」紀綱冷森森地笑著,眼睛瞇成了兩條線:「紀綱是改變了身分,化了另外一個名字去的!」

  接下來,他隨即把自己化名「吳波」,帶同一名錦衣衛幹練,雙雙喬裝拜山、贈書之事,詳細地說了一遍,高煦聆聽之下,卻是一言不發。

  由「錦衣衛」指揮使,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恐怖內廷親軍組織首領,搖身一變而為行止有方,言出斯文的地方善士。紀綱這個老狐狸,不愧老謀深算,胸羅萬險,只是教書的君探花,卻也不含糊,至今仍讓他不摸底細。

  「正如殿下所說,這個人一身功夫好極了,確是高不可測——」

  「你們動過手了?」

  紀綱點了一下頭:「只是伸量了他一下而已。」

  高煦又是一驚,待將詢問細節,紀綱卻由身上取出了一個紙包,慢慢地打開來。

  「有件東西,請殿下過目!」

  高煦微微愣了一下,接過來看看,竟是一枚黃玉「筆洗」,詫異道:「那裡來的?」

  紀綱道:「殿下看這筆洗可有些眼熟麼?」

  高煦仔細看了看,「哦」了一聲道,「我這裡好像也有一枚——像是父皇所賜——」

  「這就不錯了!」紀綱道:「聖上即位之初,特著宮匠,以庫存古玉,雕鑄了七十二副玉如意,以及同數『筆洗』,分賜靖難有功大臣,寓意『罷武興文』、『四海昇平』,這枚玉筆洗,便是那個時候頒賜下去的!」

  「不錯,」高煦連連點頭道:「我記起來了,是有這回事,這枚筆洗,你是那裡得來?」

  一面說,他隨手翻看著手裡筆洗,前說的「罷武興文」、「四海昇平」八個長形篆體字跡,清清楚楚刻鑄上面,只是受頒賜者的姓名,卻被巧妙的除掉了。

  「這筆洗是卑職手下,由那個君探花住處取得。」紀綱冷冷地道:「自殿下交代之初,卑職便對這個人留了仔細,只是他為人謹慎,一身武功高不可測,簡直無懈可擊,好不容易才摸清了他的住處,費盡了心機,才盜得此物,卻為此受創甚重,若非卑職親自出手,聲東擊西,休想全數而退,現在想起來還是驚心不已。」

  原來當日深夜刺探君無忌竹舍,為君無忌轉回撞見,動手開打,不敵而退的那一夥子人,敢情竟是紀綱的指使所為,那個蒙面人,不用說當是紀綱本人了。

  高煦聆聽之下,微微點頭道:「你們的行動要特別小心,千萬不能讓他疑心到是我的策使。」

  「殿下放心,卑職也正是這個想法。」紀綱訥訥地道:「是以屬下各人皆著江湖衣裳,諒他難以看出。」

  高煦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只是玩著手上的那枚「玉筆洗」,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抬起頭來,卻把一雙灼灼神采眸子,注視過去,「這個君探花,我只是看著他眼熟,總好像在那裡見過他,卻又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忽然他神色一震,待要出言詢問,卻似自覺無稽地又搖了搖頭,畢竟那是太不著邊際,太荒唐了。

  「就先由這個玉筆洗上下手!」高煦臉上罩著一層陰森:「查查這玉筆洗是從那裡流出來的!」

  紀綱點點頭,應聲道:「卑職正是這個打算,殿下放心,這件事很快就會有回音的!」

  「你要日夜監視著他!」他忽然冷冷一笑道:「依著我的意思,一了百了,省得再多費事。」

  紀綱微微怔了一怔,接著會心地笑了。這類殺人勾當,他幹得多了,即使聽令高煦行事,也不乏先例,雙方合作無間,心領神會,很多事簡直無需高煦說明,略有暗示,紀綱這一邊就明白了,況乎,這一次高煦說得已是十分露骨,那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殿下放心,這件事就交給卑職來辦吧,錯不了的!」

  由位子上站起來,紀綱拱手施禮待退的當兒,高煦卻又喚住了他:「你要特別的小心,這個人的一身本事,可是非比尋常,打蛇不死,可就麻煩了。」

  「殿下放心,卑職親自策劃出手,這一次萬無一失。」

  「要不要多帶些人?」

  「用不著,太多了反而壞事。殿下萬安,卑職告退!」

  「一切你忖量著辦吧,要有十分的把握才動他,倒不必急在一時。」

  「卑職記住了!」

  請安,告退,轉身待將向門外步出的當兒,卻為一陣喧叫聲所震驚,有人大聲叱道:「小心護駕!」

  高煦心中一驚,才領會到竟是有了刺客。

  紀綱是時已閃身門外,高煦方自跟出,猛可裡,似覺出對面瓦脊間人影晃動,還不知怎麼回事,身邊的紀綱已大聲叱道:「小心!」一隻左手已推在高煦肩上。後者幾乎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腳下一個踉蹌,已跌出七八尺開外,卻為飛身而前的索雲雙手攙住。

  多虧了紀綱這臨場的一推。高煦身子方自跌出的一霎,一線白光自其身邊劃過,「篤」的一聲,抖顫顫地釘在門板,現出了銀光,璀璨的一口薄刃飛刀。

  眼前情勢,驚險萬分,高煦當時若是閃身略遲,定將為其所中,觀其凌厲勁道,保不住被刺個前後透穿,高煦不禁嚇了個目瞪口呆。

  來人青絹扎頭,身材修長婀娜,顯然女兒之身,這已令人吃驚。然而更驚人的卻是她那一身罕世身手,隨著她利落的出手,兩名王府侍衛,幾乎在方一接觸之初,已自受創敗北,雙雙自屋脊上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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