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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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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鹰冷冷地道:“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王爷请想,要是他嘴不够稳,说出去——” “嗯!”高煦这才像恍然触及。连连点头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已经——” 茅鹰肯定地点了一下头,算是作了有力的回答。 高煦“哎呀”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几步,脸色不无遗憾,那是过去多年以来,还在燕时,这个索云即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效力,一向有功无过,干事得力,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朝会落得如此下场,心里还真有点不好受,只是当着茅鹰,他却不愿现出软弱的一面。“死了就死了吧,你说得不错,留着他终是后患,只是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吧?” 茅鹰冷森森地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王爷放心,这事人不知,鬼不觉,干净得很,卑职还捎回了一件东西,请王爷过目。”说时探手入囊,摸出了个纸包儿,双手呈上。 高煦伸手欲接,下意识又自停止,挥挥手道:“什么东西?” 茅鹰已自打开,一阵臭气溢出,中人欲呕,竟是一双已经腐烂的人耳。 “快收起来,收起来——”摀着鼻子,高煦往后面退了一步,连连皱着眉毛:“以后不须如此,我信得过你就是了。” 茅鹰森森地笑着:“王爷信得过卑职最好,不过家师交代为王爷办事,一定要有凭有据,不可马虎,卑职就记下来了!”一面说,他随即把这双取自索云的人耳又自包好,放入囊内,自己却由不住咧着嘴,状似腼腆地笑了。 高煦才自想到这个茅鹰敢情办事一板一眼,九幽居士当初怎么交代,他就怎么听从。这人出身苗族,原是不习中原礼教,虽经“雷门堡”多年调教,又跟随了自己这么多时日,但骨子里还有其本性执着的一面,却也不可小瞧了他。 “茅头儿!”高煦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我要提醒你,这里是天子脚下的京师,不比过去在凉州的时候,你要凡事谨慎小心,尤其是面对东宫太子的人,说话更要十分小心,你要千万记住。” 茅鹰点点头说:“王爷不必关照,我都知道。还有一件事,王爷还不知道,就是那个君无忌,他也来了!” 高煦倏地一惊:“你怎么知道?” “卑职已经见过他了!”说时茅鹰那张黑脸上,现出了一些不自在:“这个人的功夫太高,我只怕不是他的敌手!” 朱高煦怔了一怔:“你的意思是——” “王爷不必担心!”茅鹰说:“韦师兄这一两天就会来了,有他相助,姓君的便是死期到了。” 听他这么说,高煦不禁略释愁怀。他原以为与君无忌只是巧会凉州,南来之后,当必会摆脱纠缠。没想到自己脚步甫一到达京师,他却也跟着来了。 有关君无忌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他实在再清楚不过,但是“锦衣卫”在纪纲指挥之下,曾对他发动过多次的围剿,或明或暗,俱属无功。他这么阴魂不散地守定着自己,却又意属何图? 一想到这里,高煦便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他恨君无忌更不止如此,甚至于包括自己第一新宠春贵妃在内,都与“他”有所关联,形成自己内心极大的隐忧。 “这一次非要他死不可!”狠狠地在心里发着毒咒,高煦那一双眼睛看起来更显凌厉:“回头纪大人来了,你跟他联系一下,无论如何这一次不能让他再逃了。” 茅鹰点头应了一声,高煦随即又道:“这几天府里要加紧防范,你多辛苦出些力吧!”说完站起来转身步出。 王府里规矩极大,除非王爷口谕,像茅鹰这般贴身的侍卫头子,也只能侍驾到第二进院子,里面的内宅院,多系女眷,除了特别职务的人,一般男性,概在屏退之列。 朱高煦离开了召贤馆,向内宅跨进,两名内侍各自掌着一盏纱灯左右跟进。总管太监马安迎上来跪地叩安道:“请示王驾!” 高煦停下脚来:“春贵妃已安置好了?” “回王爷,在紫藤阁!” “就去那里吧!” “遵旨!”马管事叩头站起,侧身掌灯,先一步头前带路。其实王府内院,各灯俱已点起,宛若一天星斗,洒落在画楼飞檐,高阁碧瓦之间,杨柳低倚,百花盛放,花团锦簇里,洋溢着骄人的富贵气息。 踏进了迂回长廊,即可见侧面的大片莲池,两行翠柳滨堤而衍,堤在湖水间蜿蜒前伸,彷佛一条锦躯巨蟒,及终的那一座六角亭子,画栋雕梁,状似飞鹰,衬托得尤具气势。 入夏后,高煦每喜在此传膳,征歌选舞,饮酒赏花之余。偶尔泛舟湖上,尝上几个新剥的莲子、老鸡头——都很有些味道。 今夜他亦传膳这里,七八个宫装女侍。正在亭子里忙着铺饰,一鼎一鹤(作者按:用燃沉香)、一灯一屏俱都有一定摆处,乱不得章法。本朝大内新近才流行的“水上鸥”(作者按:飘在水面的流灯),这里也有了,有一根水底的索子串连着,一组七十二个,全数都放在湖上,只候着王爷的一声吩咐,随时俱将点起,是时鸥形的各色琉璃,被灯光一映。上下交辉,即连水底游龟,亦无所遁形,堪称灵思妙想。匠心独具矣。 高煦的脚步忽然放慢了,面向着湖水,深深地吸了口气,有点懒得慌了。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去把娘娘接过来吧!” “遵旨!” 马管事刚要走。高煦却又唤住他:“慢着,今天是娘娘回府第一次用膳,关照厨房弄点新鲜的,大油大腻的都免了!” “遵旨,奴卑已代王爷关照下去了。” “还是你会当差!”高煦眯缝着眼睛笑看着他:“都是些什么?我也饿了,报上来听听。” 马管事耸肩笑应一声,由挽上来的折袖里拿出了个纸卷儿,打开来:“都是您跟娘娘素日喜欢的,除了冷热四拼以外,奴卑给您预备的六个热炒是‘白壁无暇’、“碧桃白菌”,“玫瑰兰丁”、‘羌芽榆耳’、‘西湖豆腐’、‘虾鳝双脆’。” 高煦点了一下头。 马管事接下去再报说:“两个大‘烩’是‘八宝瓜茸’、‘罗双上斋’,四个热‘扒’是‘竹里藏珍’、‘雪影纱窗’、‘百花豆腐’、‘露影仙霞’,两个现“炸’是‘笋苑含香’、‘江南酥甫’,外带一‘煎’是‘百花两面酥’。” “汤呢?” “娘娘爱吃清淡的,奴卑给娘娘准备的是‘翠玉争辉’。” 一大串菜汤名字报完了,高煦点头道好,说:“就这样吧。吃完了以后游船,在船上准备点心!” 马管事答应着叩头离开,高煦轻松地移动着脚步,沿着一道各色石子铺缀的湖滨小路往前走着,杨柳低垂,衬以水面烟波,像是一幢幢的青色纱幕,在此夜色方垂的一霎,更具朦胧之态。 朱高煦如今的感触,可真是豪情万丈,自满极了。各方的消息,都似乎没有意外,只待皇帝亲口宣布,改立他为皇嗣。这个消息其实早已流传,众所周知,只差着皇帝的亲口证实而已。想到了未来的情势发展,自己一朝登上了“天子”的宝座。君临天下,高煦真有种说不出的飘飘欲仙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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