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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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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真的了?”怅惘着,他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你毕竟是错了,大错特错!” “无忌——” “不要再说了。”他的脸一霎间变成了雪也似的白:“如果外面的传说属实,你如今是贵妃的身分了,哼哼,春贵妃——”眼睛里的光,真比刀子还要锋利。天知道,它割伤着春若水的心,有多么狠,多么深! “无忌——”她简直不敢与这么锋利的眼睛交锋,嗒然地垂下了头:“我求求你,别这么看我——我怕死了——”点点红泪,散落的珠串似地洒落下来,感觉着像是天塌了那般无助,她的心真正碎了。 “这该是你盘算很久的事了,你却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因为——”说着她早已泣不成声,哭成了个泪人似的。 还能说什么?千言万语,一时更不知从何说起,恍惚里,彷佛听见了心上人那种近乎绝望的一声叹息。这个时候。这种叹息声,真像是一支冰箭,冷到了她的骨子里,猛然,她止住了泣声,抬头向对方打量着,所接触到的是对方苍白的脸,以及滚动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居然也有眼泪! “我没有什么话再多说了,你多珍重吧!就算是跟你辞别吧,因为我要走了——” 倏地他转过身子,举步待去。 “慢着——”春若水惊叫着,声音里充满着颤抖:“你——这是去那里?” “哼!”君无忌缓缓回过头来,苦笑着摇摇头,那一双滚动着莹莹泪光的眸子,更不曾忘了最后的流连,在曾是他衷心所热恋着的人脸上转着,感触里千头万绪,风风雨雨,由草舍疗伤的玉洁冰清到雪山石室的爱苗滋长,这其间是有着一条漫长的心路历程的,俟到蓦然惊首,已是苍苍巨树——如今离别的这一霎,又能说些什么?干脆他什么也不再说了。 默默地,他向着她点了一下头,倏地回过身来,一路如飞而逝。 春若水不再落泪—— 追认着君无忌如飞的背影,一径消逝于蓊翳深邃的丛林,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终至于无力地瘫了下来—— “在这里了——娘娘在这里,找着了,找着了!”登山的勇士之一,发出了兴奋的欢呼。一行脚步声,迅速地向这边奔驰过来。 春若水只觉着无比的怠倦,近乎于绝望的那种怠倦,一时连眼睛也不愿睁开。 “小满”后十五天是“芒种”。今天就是“芒种”这个节气的日子! 论时令,算得上是盛夏了,这里竟是瞧不出一丝丝那种盛夏的暑意。太阳够大也够金光耀眼,照在人身上,偏偏就是不烫人。暖洋洋、懒丝丝的,别提多么舒坦了,舒坦得让人想随时随地伸上个大懒腰。 梅花鹿恬静地嚼食着青草,小尾巴像“拨浪小鼓”,不停地摆着,两只白猿相逐为戏。不时地窜上跃下,摇散了的紫藤花,一天香雨也似地飘营,远处有知了的鸣声。可不噪人,听在耳朵里怪舒服的。 静静耸峙在阳光里的“摇光殿”,像是熟睡中的一头巨兽,碧绿的琉璃殿瓦,一如彩画儿上的麒麟身上的麟甲,一片璀璨地闪烁着碧光,不经意地看上那么一眼,也刺得眼睛生疼。 沈瑶仙回来已三天了,偏偏到今天为止,连殿主季无心的面还没见着。原因是这位“摇光殿”的殿主娘娘打坐未醒,今天是她闭关的第五天了。 说不上是怎么回事,打她回来那一天开始,就像犯了懒病似的没精打采,整天价寒着一张清水脸,见人连眼皮也懒得撩一下。过去,她最爱逗耍两只白猿,没事时候追逐着玩儿,满山涧里追得咭呱乱叫,这一回见了面,只摸了它们一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其实,这个病可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了。严格说起来,从那一天雪山对剑,与君无忌、春若水相继照了脸儿,分别判袂之后,心里一直就不自在,说不出的那种纳闷、怅惘,实在是“怅然若失”的那种感触。唉——这便是她的“得病之因”了。 算算看这段日子,竟是有个把月了,日子过得好快!自己想想也是怪纳闷的,哪能够呢?看见人家两个人要好,自己又伤的那一门子心?可也就由不了自己。 不论白天黑夜,只要一静下来,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嘀咕着这码子事,雪山石室,炉火如春,男的英俊,女的娇柔,该是天生的一对人间难觅的好伴侣了。 也曾为他们高兴过,祝福过——可就有那么一缕剪不断的情索,早已似系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这个时候临时再想到找剪子来剪,用“慧剑”来斩,不嫌太晚了一点儿了么?天哪——这滋味恁地不好消受呀! 像是已经记不大清楚了。那一夜石室论茗,主人出示了罕见的人间至宝“夜光常满怀”。其时炉火、月华、夜光杯,交织成一幅人间至美的图画,更不论图画中的三个人所显示的超越凡俗气质,那神韵已是惹人遐思,难得的是三个人所表现的高洁情操,却似早已捐弃了自己循着熊熊火焰,升华到九霄云外,至今想来,直如畅饮仙露,犹似齿颊留芬。 接下来的雪岭对剑,虽然足以惊心动魄,却不曾各用其极,这一点如真似幻的微妙心术,实在是值得静下来深思细想了。 “摇光殿主”李无心于午后醒转,听说是沈瑶仙回来,随即传话赐见。见面后瑶仙长跪不起,李无心随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就照实说吧!”李无心满眼爱怜地望着这个视同己出的女儿,轻轻叹息一声说:“这么久你才回来,我就知道你没有把事情办好,这个人真有这么厉害,难道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说到后来,脸上笑容为之消失,声音里再也没有一丝温柔。 “娘娘——” “不要叫我,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我见着了这个人,只是我却无能,终不能下手杀了他——” “为什么?”李无心缓缓说道:“是你的武技不如他?还是别有原因?” “我——”沈瑶仙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我打不过他——娘娘,您治我应得之罪吧!” 李无心轻轻哼了一声:“这也罢了,那么,昏君父子呢,你可见着了!” 沈瑶仙沉默了一会,才讷讷道:“朱棣老贼在蒙古打仗,没有见着,却见着了朱高煦那个小贼——” “见着了?”李无心说:“只是见过了?” 沈瑶仙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娘娘您关照过,摇光殿的人,不吝惜杀人,却也不能滥杀一人,所以我——” “哼!你是说,朱高煦那种人,还不该死?” “有人就认为他还不该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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