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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晏小真傷心透了,她帶著苦笑納訥道:「我已見過她了,她很想你——她在大泉——」

  說著她已扭動纖腰,縱上了窗台,輕歎了一聲:「你快去找她吧!」嬌軀再起,已自無蹤。

  譚嘯木立良久,猛然撲到窗台,可是晏小真已經走了,即使她沒有走,他又能如何呢?還能叫她再回來麼?

  他這麼想著,輕輕歎了一聲,癡癡回過身來,心裡說:「她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麼?依梨華當真受傷了——」

  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再也平靜不住了。他匆匆點亮了燈,當燈光照在他身上時,他微微吃了一驚,原來肩頭流下的血,已把上衣染紅了,可是他並不覺得痛。

  好在他隨身帶有刀傷藥,當時用布沾了些水,把傷口的血擦了擦。幸好傷並不重,只是劃開了一道兩三寸長的口子,不過是皮肉之傷,沒有傷著筋骨。想到了方纔的情形,這位超世奇俠,仍覺得一陣陣難受,對於小真,他覺得無限愧疚。

  包紮好了傷,他換了一身衣服,把簡單的革囊提起,推開門就往外走,他要連夜趕到大泉去。說實在的,他內心太掛念那個可憐的哈薩克姑娘了,試想,她一個孤身女子,為自己弄得家破人亡,在沙漠裡流浪著,就像一個遊魂。如果真如晏小真所說,身上受了重傷,那簡直是——

  譚嘯的淚忍不住在眸子裡打著轉,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一想到這位美麗善良的姑娘,自己未婚的妻子,他怎能不傷心呢?

  客棧裡的夥計被吵醒了,算賬備馬忙了一通,又發現馬廄裡少了一匹馬,他們才知晏小真已先譚嘯而去。只是她去什麼地方,只有小真自己知道了。

  譚嘯的臉色很是沉重,他跨上了愛馬「黑風」,一路馬不停蹄地直朝著「大泉」方向馳去!

  一路之上,他絕不稍停,也難為了他的那匹神駒,此馬昔日在狼面人袁菊辰手下,曾在大戈壁沙漠裡吃盡了苦頭,養成耐跑的能力。它跑開了,能追上漠地裡的狼和狐狸,從它「黑風」的外號上,就可以想見它驚人的速度了!

  這時在譚嘯驅策下,那速度真像是脫弦之箭,又像是掠地平飛的燕子,馬蹄密如聯珠,那黑風豎著它的一雙耳朵,馬尾箭也似的直挺著,騎在馬背上的譚嘯,彷彿騰雲駕霧一般。

  他料不到黑風會跑得這麼快,兩旁的山石樹木,如同大江流水,嗖嗖地自身側閃過,他不禁有些擔心會栽下去,可是可愛的黑風,竟是那麼的穩,儘管蹄下凹凸不平,它卻從沒有拱一下背,從沒有竄一個高,真是萬金難求的千里神駒!

  譚嘯內心又驚又喜,他不再害怕了,俯下身用手摸著它頸上飄起的長鬃,這時他才看清,黑風那張開的鼻孔,竟如同一對杯口,它頭上那點白點,像是夜空裡的一粒流星,人獸之間,洋溢著熱烈的情感交流。

  這段距離並不算遠,當天色微微透明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大泉鎮上了。

  這地方唯一的下榻之處就是留客老店,譚嘯內心充滿著熱望,在曦微的晨光裡,叫開了店門。斯特巴幾日來雖賺了不少錢,可是所接的客人,無不是拿刀動劍的主兒,無時無刻都令他提心吊膽,此刻一聽這麼沉重的叫門聲,嚇得他一骨碌自炕上翻了下來,擠著一雙還沒睡醒的眼,把門打開。

  當他看清了來人是譚嘯時,臉色都白了,害怕地笑道:「大爺,你怎麼又來了?」

  譚嘯牽馬而入道:「我問你,你這店裡可住著個年輕的姑娘麼?」

  斯特巴怔著眼道:「大爺,你老千萬別再鬧事了——往後我們的買賣也不能做了!」

  譚嘯一瞪眼說:「我是來找人,我鬧什麼事?」

  斯特巴由儀態上看出了這位主兒也不是好惹的,當時慌忙賠笑道:「大爺,你上次找的那幾個人,可是都不在了——現在住著的是由沙漠新來的幾位漢客!」

  譚嘯不由大喜道:「對,我就是找他們,你快帶我去,你放心,我不會再惹事,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斯特巴聳動著他那雙老鼠眉,說:「我的爺!這時候,人家還沒起床呢!」

  譚嘯把馬韁交到他手上,大步往裡走去:「那我自己去!」

  斯特巴連忙叫道:「好!好!大爺,還是我帶你去吧!人家可有女眷,又生著病,你老怎麼好推門進去呢?」

  他一面說著,一面把馬拴上,領著譚嘯穿過了天井,來到了裡邊。斯特巴回過頭問道:「譚大爺,你老是找誰呀?是那個老頭還是老太太?」

  譚嘯不禁怔了一下,因為不知他所指的老太太是誰,就點了頭說:「先帶我去看看那位老先生吧!」

  他說著把身上的塵土拍了拍。斯特巴上前在一間房門上輕輕叩了幾下,那門就開了,現出了桂春明瘦長的身形。斯特巴回頭一指譚嘯,卻發現那位大爺竟矮了半截似地跪下了,桂春明這時已看清了來人是誰,不由白眉一挑,驚喜地叫了一聲:「嘯兒,是你!你怎麼找到這裡來啦?」

  譚嘯看到了授業的恩師,一時忍不住熱淚滂沱而下,低聲喚了聲:「師父!」

  桂春明上前一步,雙手攙起了這個徒弟,哈哈笑著,對一旁的斯特巴揮了一下手道:「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斯特巴這才放了心,他相信這次大概不會打架了,就咧著嘴笑道:「你老原來是這位大爺的師父呀!原來是一位老俠客呀!」

  說著走了。這時桂春明仔細端詳著這個很久沒有見面的徒弟,不知是高興還是難受,他握著他的手,又向兩旁看了一下,小聲道:「來!我們屋裡頭說話去。」

  譚嘯忙把臉上的淚擦乾淨了,露出欣慰的微笑道:「能見著你老人家,我的心也就安了。」

  二人進得房中,桂春明拉過一把椅子命譚嘯坐下,含笑說:「媽的!你這小子說話不誠實,你真是來找我的嗎?」

  譚嘯不由臉一陣紅,訥訥道:「怎麼不是呢?」

  南海一鷗神秘地聳肩一笑,點了點頭說:「就算是吧!」他忽然嘆了一口氣,正色對徒弟道:「你也該來了,依姑娘可是為你——」

  「師父——她——怎麼啦?」一提起依梨華,譚嘯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

  「她傷得很重——」桂春明走過來,一把抓住譚嘯的手腕子,老臉通紅地說:「孩子,師父對不起你——她的傷恐怕——」

  譚嘯臉色不禁一陣慘白,眼圈由不住紅了。

  「師父,她在——哪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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