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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她是那麼自然地問著。西風不禁老臉一紅,暗暗叫了聲慚愧,當時乾咳了一聲道:「不錯,姑娘請你下馬來談談可以麼?」

  「當然好啦!」

  依梨華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馬。這時裘海粟已由身後偎了上來,他朗聲笑道:「姑娘,你還認得道爺麼?哈哈!今夜你是插翅也難逃了。」

  依梨華回過身來,慢慢地打量著他。

  依梨華在心理上,對於眼前的遭遇,是不會感到意外驚奇的。因為她早在意料之中,她不得不欽佩掛春明的老謀深算。

  當她發現,面前站立著的這個人,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殺父大仇人時,她感到一陣激憤,差一點無法自持。憤怒中,她並未忘記應有的步驟,勉強鎮定了一下,忍著內心的激動,冷冷地道:「原來是你這惡道,你要如何?」

  她說著,一隻手已把繫在背後的綠玉杖抽了出來,杖上發出閃閃的綠光。

  然後她回身在愛駒的後股上擊了一掌,這匹來自袁菊辰手中的良驥,發出了一聲長嘶,猛地直竄而去!

  這種無意識的舉動,誰也不會在意,裘海粟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因為他想不到依梨華居然這麼鎮定;而且看她樣子,分明還預備要和自己決一生死。這女孩有這種膽力,他不禁十分懷疑,當時微微怔了一下,赫赫一笑道:「怎麼,你還想跟道爺動手麼?哈!好不知死活的丫頭!」

  常明在一邊搓著手笑道:「大姑娘,我們主要對付的是譚嘯,並不是你,只請你跟我們走,我們決不錯待你!姑娘,我們是為你好!」

  依梨華冷笑著瞟了他一眼道:「我也是為你們了,你們趁早放下兵刃,跪在地上等死吧!」

  三人全是一怔,尤其是姑娘神色鎮靜,絲毫不像信口胡言。常明眨了一下眸子道:「什麼——姑娘你為何說這種話?」

  西風也咬了一聲道:「大姑娘,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也不是開玩笑的場合,你知道,上人在此,我們所說的都是真的。」

  紅衣上人面上已有怒色,若非他認為對於一個少女驟施武力,有些失尊嚴的話,他真忍不住就要下殺手了。

  依梨華聽了西風的話,秀眉一挑,薄怒道:「我也是說的真話!」

  她用手中的綠玉杖向紅衣上人一指,咬牙道:「除了他是必死以外,你二人如肯跪地乞饒的話,我們倒可以饒你們一條命;否則,哼——」

  她的話才一完,裘海粟忍不住狂笑了一聲,啐道:「做夢的丫頭!」

  可是他忽然卻又像是觸了電似地打了一個寒顫道:「你們?誰是——你們?」

  「老道,你這裡看!」

  左側傳來了冰冷的聲音,那聲音近在咫尺。

  三人俱各一驚,不由後退了一步,相繼往那發聲之處望去。

  他們看見一個長髮披肩,一身長衣,形同山魈木客的老婆婆,那細長的一雙瘦手,蒼白的面頰,在這種月夜裡看來,要是膽子略小的人,真能嚇個半死,常明不由嚇得「哦」了一聲。

  紅衣上人驚嚇之下,才知道自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眼前顯然是上了當了。

  這可怕的老女人,雖然他並不認識,可是由對方外貌裝束上判來,他已可確定來人定是那位太陽婆九子妹。這時,常明和西風,也都認出來人是誰了。他們曾和太陽婆同桌吃過飯,自然馬上就認出她是誰了。

  裘海粟朗聲一笑,單手一擺道:「來人可是太陽婆麼?好得很,你們的好障眼法兒!」

  他笑得是那麼難聽,說話的聲音更是抖得厲害,可以想知,他憤怒的程度了。

  這一剎那,西風嚇得臉都白了,因為太陽婆在眼前的出現,無異說明了一切都是假的。而由於自己的受愚,無形中連累自己陣營將要付出可怕的代價,這代價很可能就是「生命」!

  西風戰瑟了,他喃喃道:「啊!你們——你們沒有去和闐?」

  紅衣上人「呸」的一口唾沫吐在了他臉上,若非是當著敵人面,他真恨不能兩掌把西風、常明斃了。當然為恐對方恥笑,他不能那麼做。

  他最後還能保持著一些自信,這自信是他認為眼前還不定「鹿死誰手」。因為對方僅兩人,而自己這邊卻有三個人,算起來還是划算的。

  說話之間,太陽婆已如同怪鳥似的,自空而降。她所立身之地,正在依梨華身邊,然後她對著紅衣上人桀桀一笑道:「難得道長世外高人,居然還知道我老婆子其人,如果我老眼不花,道長當是名噪武林的紅衣上人裘海粟了!」

  紅衣上人冷笑了一聲道:「不錯,貧道正是,只是卻不敢擔當什麼『世外高人』之稱,婆婆,你太客氣了!」

  他說話之時,一雙眸子突出如珠,尤其是筆直地看人時,真像要生吞活人的樣子!

  太陽婆怪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道長和兩位朋友——」

  說著看了西風和常明一眼,二人不禁一時都低下了頭,面紅如布,其實他二人很可以不必如此,因為他們原本是該和裘海粟等人站在一邊的。

  太陽婆頓了頓,揶揄道:「如果我不健忘,二位好像前幾天還和我在一起吃過飯,這的確是很有意思,請問你們三位,夜阻小徒,到底意欲何為呢?」

  西風不由有些惱羞成怒,當時老著臉皮,冷冷地笑道:「太陽婆,你不必如此挖苦我們,我西風也並不是怕死貪生之輩,眼前的一切,你也應該看得很清楚了,何須多說!」

  他端了一下肩膀道:「雖然我二人上了你們一個小當,可是結果尚不知鹿死誰手。太陽婆,你此刻得意,或許為時還太早了點吧?」

  太陽婆冷笑了一聲,目光之中現出了隱隱殺機,怒斥道:「你也配!」

  她目光轉向紅衣上人道:「裘道長,我老婆子要在道長跟前說幾句不知進退的話,請道長賜以回答。」

  裘海粟按兵不動道:「貧道洗耳恭聽。」

  太陽婆哼了一聲道:「小徒與道長等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令道長等下此毒手,將小徒之父濺血劍下,家宅火焚。若非小徒見機奔命,也已慘遭殺身之禍,此刻亡命沙漠,道長等仍兀自苦追不捨——此實令人百思不解,我老婆子雖沒有什麼過人的本事,可是既為人師,豈能眼見愛徒無罪而落此下場。今夜幸遇道長,尚請道長還我師徒一個公道才好!」

  太陽婆這幾句話,說得理直氣壯,大有「一觸即發」之勢。紅衣上人聽後赤眉一分,哈哈陰笑了幾聲,振振有詞地道:「太陽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令徒膽敢包藏我等大仇人,已屬罪有應得,更有甚者,她還背後與那譚嘯小畜生相互表裡,狼狽為奸。今日貧道如不除她,來日必會養成大患!」

  他怪笑了一聲道:「太陽婆,你有徒不教,已屬非分,居然還興言問罪,哼!你也未免太欺人了!」

  太陽婆厲叱道:「住口!」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道:「即使小徒如道長所言,又何至罪至於此,道長等既身為前輩,竟對一個後輩小女孩,合力下此毒手,豈不怕日後傳揚出去,為天下人恥笑?尚且在我老婆子面前大言不慚,嘿嘿!道長你也未免太把我師徒看輕了!」

  紅衣上人桀桀一陣長笑,瞳子裡精光四射,往後退了幾步道:「太陽婆,貧道久仰你功夫了得,尤其是太陽掌力可謂遠近馳名,貧道不才,今夜要在你這種掌力之下領教一二,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又有何益?來!來!我們這裡來!」

  他口中這麼說著,身形一閃,已錯出兩丈以外,落足在一片亂石林中,真可謂動如狂風,靜如山嶽。就見他單足點在石尖之上,身形是固若磐石,紋絲不動,呼呼的風,吹得他身上那件肥大的道袍狂飄著。他是那麼的氣態昂然,雙手一抱,冷笑了一聲:「婆婆請!」

  同時目光朝著西風和常明掃了一眼,憑著老練和機警,西風立刻明白了這一瞥的含意,他微微點了點頭,於是一場激烈的爭鬥隨之展開!

  太陽婆一甩長髮,梟鳥似地怪笑了一聲,用十分怪異刺耳的聲音斥道:「裘海粟,你也太狂了!我老婆子倒要看看,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

  說著身形隨著她雙袖後甩之勢,已經像箭似地平竄了出去,身軀往下一落,正站在紅衣上人對面,桀桀怪笑了兩聲,一掄雙手直向裘海粟雙肩上抓了下去。裘海粟身軀往後一仰,突地飛起一腿,以足尖飛點太陽婆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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