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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對眾人來說,這不啻是一針強心針,紛紛朝著銅錘羅手指處望去。只見那邊沙地上盤旋著一群黑鳥,隱約尚能聽出它們呱呱的叫聲。晏星寒皺了皺眉道:「那些鳥飛的地方就是麼?」

  銅錘羅哈哈笑道:「絕對錯不了!咱們緊趕一程吧,馬上就到了。」

  於是,大伙馬上加鞭,就連紅衣上人那匹馬,也奮起餘力,直朝著那鳥飛的地方馳去。

  不多時,他們果然看到,那是一片不算小的池沼,水雖然不十分清澈,可是用以飲馬足可以了。

  天上飛的那群鳥,像是烏鴉,它們只是在水面上盤旋著,並不落下來,嘴裡發出難聽的「呱呱」聲。

  馬群一到,這些鳥立刻驚得往別處飛開,七匹馬就像瘋了似地歡嘶著,直向池邊奔去。晏星寒等七人,也各自由馬背上飄身而下。

  莫老甲的兩隻白額鳩,更是不待招呼,雙雙鼓翅飛起,直向水面上落去。它們用翅膀拍打著水面,辟辟啪啪地翻著水花,不時「呱呱」地歡鳴著。

  這池沼旁邊,長著十來棵先天不足的柳樹,在長途跋涉之後,這地方真好比天堂一樣誘惑著每一個人,他們都靠著樹邊坐了下來。

  銅錘羅弄了塊布,在池子裡洗頭洗臉。那些馬都在飲水,池子那頭一棵柳樹上拴著一匹瘦馬,靠著樹根坐著一個人。這人臉上蓋著一塊青布,在夕陽下,似乎已睡著了,那匹馬也似吃飽了喝足了,在悠閒地掃著尾巴。

  晏星寒先還沒注意到這個人,等到坐定之後,才開始注意到他。他碰了碰紅衣上人,用手指了這人一下,裘海粟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現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小聲道:「多半是個藏人,你看他的衣服和鞋。」

  晏星寒仔細看了看,也不再多疑了,因為這人所穿的是一件古銅色的藏襖,足下是一雙黑繩子所結的軟底鞋,款式也頗有異漢族,通身上下,沒有一處顯眼的地方。倒是那匹瘦馬,看來卻很神駿,像是伊犁的名種。

  莫老甲只是注意地看他兩隻鳥,劍芒大師閉目養神,黃花瘦女打了一盆水在洗臉,王一刀和銅錘羅在給馬洗澡,大家都自得其樂。

  西天的一抹朱霞顯得更紅了,太陽已經下山了。

  各人經過短時休息,都顯得神采煥然,七匹馬也喝足了水,在嚼著池邊的青草。

  銅錘羅看了看天,提醒大家道:「前輩們,該上路了,要不然可就趕不到了!」

  莫老甲站起來,抖了一下他那身肥大的袍子,怪笑了一聲道:「咱們現在就去會那姓譚的小子吧!也許南海一鷗桂老兒也在那裡呢?」

  他扭頭對徒弟王一刀說:「你好好帶著它兩個,我看它們像不大舒服似的。」

  真奇怪,方纔這一雙怪鳥還在池子裡拍打著水玩,只這一會兒,二鳥卻現出一種極為疲累的樣子,靜靜地站在池邊,閉著眼睛。王一刀小心地把它們捧起來,它們口中發出「嗤嗤」的怪叫之聲,用嘴去叼王一刀的手,嚇得他忙鬆開了手,二鳥懶洋洋地自己飛上了馬鞍。

  莫老甲望著二鳥,皺了皺眉,沒有多想什麼。大家都上了馬,銅錘羅在前喊了一聲「得兒喔!」眾馬紛紛向前奔馳而去。

  他們的馬跑出很遠,晏星寒偶然回頭,卻見池邊那個老人,似乎也站了起來,正整理著身上的衣服。只是相隔太遠了,不能看清他是什麼長相。他心中動了動,可是馬已經把他們帶到了更遠的地方去了。

  銅錘羅的馬最前,紅衣上人第二,其次是劍芒大師;然後是莫老甲、王一刀、黃花瘦女黃麗真,晏星寒的馬在最後邊。

  忽然,黃花瘦女黃麗真的馬,前蹄一曲,「噗」地一聲跪了下來,黃麗真口中「啊呀」一聲,直直地給甩了出去。

  眾人全是一驚,相繼把馬勒住!紅衣上人口中「哦」了一聲,倏地騰身而起,坐下那匹馬也和黃花瘦女的馬一樣,前蹄一軟跪下了。

  這麼一來,大家同時飄身下馬,差不多同一時間,那幾匹馬都犯了同樣毛病,一個個都跪倒了,整個的身子趴倒在沙地上,雖掙扎著要站起來,卻是力不從心。

  晏星寒大吼了一聲:「壞了!我們的馬大概是中了毒了!」

  他瞪著眼,厲聲叱道:「銅錘羅,這是怎麼回事?」

  銅錘羅臉都嚇白了,抖顫顫地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呀!」

  黃麗真由一邊趕上來,「叭」地給了他一個耳刮子,尖叫道:「不知道!這還用說,這一定是那水裡有毒,你這小子會辦什麼事?」

  莫老甲倏地回頭去看他的鳥,果然那兩隻鳥也顯得不對勁了!

  二鳥雖尚能勉強地站在沙地裡,可是全身卻抖得厲害,不時地伸縮著脖子,就像雞吞食水蛇一樣。莫老甲身形一晃,已站在了二鳥跟前,他一伸手,捧起了一隻,仔細地看了看,頓足道:「果然是水裡有毒!」

  他猛然放下了鳥,身形一晃,竄到了銅錘羅身邊,當胸一把,把銅錘羅給抓了過來,右手一舉,正要直劈而下,卻被劍芒大師和紅衣上人上前拉住了。劍芒苦笑道:「教主請暫時冷靜一下,這並不是他的過錯,其中一定另有原因,何苦先傷自己人!」

  銅錘羅眼都直了,顫抖著道:「這——這不關我的事,教主饒命!饒命!」

  莫老甲獰笑了一聲,往前一推,把銅錘羅摔出了丈許以外,所幸地上都是細沙,就如此,銅錘羅仍被摔得齜牙咧嘴。

  晏星寒怔了怔,忽然想起一事,冷笑道:「這事情很明顯,一定是方纔那池邊老鬼施的詭計。你們等我一下,我這就回去找他!」

  他說著就要轉身而去,莫老甲怪笑了一聲道:「賊走了關門有什麼用?你現在回去,他早就走了!」

  劍芒也嘆息道:「晏兄不必多此一舉,依貧尼看,倒也不見得就是那人所為,即使是他,此刻也早走了,晏兄又何苦再多跑這一趟呢!」

  天馬行空晏星寒不禁臉色通紅,他冷笑了一聲:「這事情很明顯是那人所為,這老兒多半就是那桂春明!他欺人太甚了!」

  裘海粟搓著手急道:「大家先別說廢話了,咱們總得想個辦法,沙漠裡沒有馬,這可是傷腦筋的事。」

  黃花瘦女跳到一匹臥倒的馬前,看了看,回頭道:「它還沒有死——呀!好慘!」

  幾個老人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裘海粟彎下腰來,用手翻開馬的眼睛看了看,歎道:「看樣子死是不至於,只是也不能立時就好,那水裡不知有什麼?」

  莫老甲冷笑著,回頭對黃麗真道:「我那個藥箱子帶來了沒有?」

  黃麗真連連點頭道:「帶來了!」

  她說著,把胸前的麻花扣兒解開,解下一個包袱,由內中找出了一個半尺見方的朱紅色匣子,西天一怪莫老甲冷著臉問:「你們誰有水?」

  王一刀忙答應了一聲,送上了一個水囊。莫老甲回頭看了看癱瘓在地上的馬,漠然道:「只要它們沒斷氣就能治好。」

  晏星寒素有「神醫華佗」之稱,可是對馬卻是門外漢,但他可以斷定,這些馬只是被一類似「迷藥」的東西所制,於是他對莫老甲道:「教主,它們只是被迷住了,恐非短時所能治癒,而我等此刻是如此急迫,還是——」

  莫老甲哼了一聲,打開那朱紅色的木匣,只見內中共是八個小格子,分置著一些色彩不同的藥粉。他對一邊的黃麗真說:「你過來拿著水囊!」

  黃麗真一跳而過,笑向晏星寒道:「我師父的『八寶金散』最靈!能起死回生!」

  莫老甲冷笑了一聲,目視著晏星寒道:「晏兄不必擔心,少時你就可知本教主仙藥的奇蹟了!」

  劍芒和紅衣上人都皺著眉頭偎了上來,他們要看看這是什麼藥,會有這麼靈!

  這時西天一怪以小手指甲,在八格之內,各挑了一些藥粉,灑在水囊之內,然後把塞子塞上,略為搖動了一下,交向弟子王一刀道:「在每一匹馬的口內灌一些,不要太多了!」

  妙手空空接過水囊,照著話去做。莫老甲又走到他的愛鳥面前,只見二鳥仍是瑟瑟地抖著,口中滴著黃水,見了主人,張開眼來低低地鳴著,莫老甲錯齒出聲:「好狠的東西!本教主要抓住了這下藥之人,不將他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他瞳子裡閃爍著怕人的光,打開藥盒,以指甲分挑了些藥粉,放在了鳥嘴中;然後合上了匣蓋,冷笑了一聲,對劍芒大師道:「如果方才池邊那人是敵人的話,這人倒有幾分與那桂春明相似。如是他也來此,今夜倒更熱鬧,本教主定要叫他知道一下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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