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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譚嘯暗驚道:「是了,那紅衣上人也來了,今夜,我要好好觀察他們一番。」

  想著遂答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大概都是老先生早年的朋友吧!」

  司琴皺著眉道:「那個矮老頭子最難侍候,夜裡還要打水給他洗腳,他喝茶熱一點不行,冷一點也不行,又要茶泡開,還又不許水太燙。相公,你看那個老頭子不是成心找我麻煩麼?可是老先生倒很聽他話,他說什麼,就聽什麼,今天早上就為他要喝真正杭州龍井,竟讓我騎馬給他現買去。」

  譚嘯微微一笑道:「小孩子跑跑腿有什麼關係?」

  司琴嘴裡仍自一個勁咕噥著。說話之間,已到了梅園,譚嘯見正面砌有一堵高牆,一個月亮洞門開在正中,上面刻著「梅園」兩個篆字,一條圓石頭鋪成的蜿蜒小道,由洞門直伸了進去,無限風光,映入眼簾,那羊腸小石道蜿蜒深入,道邊每二十步左右,插有一個圓團團的燈籠,照著園內盛開的梅花,乍看起來,真有點置身仙境之感。

  譚嘯愛梅成癖,此刻見狀,一時幾乎得意忘形,脫口讚了聲:「好美的梅花!」

  司琴率先跨入洞門,招手道:「相公請進!」

  譚嘯邁步入內,這才看清這條彎彎曲曲的小道,直通到一個六角小亭,亭邊懸著四盞紅紙燈籠,隨風搖來搖去,景致更是迷人。

  司琴指著小亭道:「他們都在亭子裡呢!」

  譚嘯點了點頭,遂加快了腳步,遠遠見亭中似置有酒菜,晏星寒正陪著白雀翁朱蠶和劍芒大師,及一個高大的紅衣道人,在亭邊談著話。

  譚嘯遠遠道:「有勞東翁久候,晚生來遲了!」

  晏星寒這才發現他來了,哈哈大笑道:「譚相公才來呀!快快!快來!」

  譚嘯加快足步,行抵亭邊,對著晏星寒及劍芒、朱蠶等彎腰一揖道:「晚生譚嘯,給各位請安。」

  白雀翁嘻笑道:「啊喲!譚相公不要客氣,不敢當!不敢當!快清起來吧!」

  譚嘯含笑上了亭子,此時司琴尚侍立一邊,晏星寒忽然怔了一下,咳了聲道:「司琴,這裡沒事,你可以退下去了,我們可能要在這裡呆上一夜呢!」

  司琴彎腰道了聲「是」,轉身離去。晏星寒回頭對譚嘯一笑道:「相公請稍候,容老夫把門關上,以免別的人貿然而入,破壞了雅興。」

  譚嘯微笑欠身道:「東翁請自便。」

  晏星寒遂自去,譚嘯這時才看清了那紅衣上人的真面目,不由含笑欠身道:「這位道長法號是——」

  紅衣上人聲如洪鐘似地大笑了一聲:「譚相公,貧道姓裘名海粟,道號紅衣上人,對於譚相公大名已是久仰了!」

  他慢慢走過來,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譚嘯,又哈哈笑了幾聲:「相公畫得一手好丹青,貧道真是拜服不盡,故此才請求晏老哥務必邀請相公一見。」

  譚嘯見這道人說話時,一雙眸子閃閃生威,再襯上他那半截鐵塔似的偉岸身材,看來真有些怕人。當時淡然哂道:「道長誇讚了,其實晚生只是隨意塗鴉,哪裡有什麼深奧功夫?倒令道長見笑了!」

  紅衣上人目光遲遲地在這少年身上轉著,暗暗驚讚著,這少年好一副丰神秀質!不由一時默默地呆住了。劍芒大師走近一步,微微嘆息道:「適才聽晏老友談起,原來少施主身世甚為悲慘,貧尼不勝悲感!貧尼佛門中人還要奉勸一句:凡事自有天定,不可人力強為之。相公,你以貧尼之言為意麼?」

  譚嘯不由臉色一紅,他目光很快地在三人臉上掃了一轉,並未看出什麼不妥之處,才黯然地苦笑了笑:「大師有所不知,滅祖之仇不共戴天,晚生只要有三分氣在,此仇務必雪報的。大師,晚生謝謝你的好意相勸了!」

  劍芒大師不由面色一沉,目光很快地在朱、裘二人身上轉了一轉,朱蠶面上微微帶出了一絲冷笑,可是這絲冷笑很快就消失了。

  他抖了一下長僅及膝的短襖,嘻嘻一笑道:「相公乃文質彬彬之人,想報仇談何容易?」

  譚嘯冷笑了一聲,全身熱血為之沸騰,面對著這三個殺祖大仇家,他實在很難再保持鎮定了。他臉色極為難看地苦笑道:「今日為晏老先生暖壽,晚生家門不幸,還是不提的好,否則——」

  他覺得全身打了一個冷戰,忽然身後冷笑了一聲:「譚相公,你也太會藏拙了!」

  譚嘯不由吃了一驚,猛一轉身,不知何時,晏星寒已進得亭中。只見他此刻臉色極為難看,一雙瞳子,更是凶光畢現,一掃他素日神色。

  譚嘯一時尚不明他言中之意,窘笑道:「東翁何出此言?」

  晏星寒上前幾步,呵呵大笑了兩聲:「譚相公!俗話說,光棍眼中揉不進沙子,老弟你裝得雖像,可是到頭來仍露了馬腳!」

  譚嘯不由打了一個冷戰,手中畫筆落地,他裝著不經意地彎腰把筆拾了起來。這一霎時,他似乎已預感到一種大難來臨的前兆!

  「譚相公!你的仇人,現在可都在你的眼前了,你還不下手對付麼?」

  譚嘯後退了一步,尷尬地笑道:「東翁何必開玩笑,這玩笑開得太大了——」

  晏星寒哼了一聲:「是的!譚相公,你這個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

  說到此,這老人頭上青筋畢現,猛地厲喝了聲:「說實話,羅化是你什麼人?」

  紅衣上人裘海粟嘿嘿一笑道:「老哥哥,這還用得著問麼?」

  譚嘯心中不由大吃一驚,後退了兩步。可是,白雀翁朱蠶那矮小的身子,卻如一隻怪鳥似的,騰身而起,正落在了譚嘯身後丈許以外。

  譚嘯往左跑了兩步,紅衣上人比他更快地飄出亭外,哈哈大笑道:「譚相公,當年我們手下留情,今夜卻不會再留情了!」

  譚嘯倏地轉身,那素衣的劍芒老尼,正自雙手合十,面對而立,口中訥訥道:「少施主,今夜就是你解脫的日子,不必再妄想逃跑。」

  譚嘯面色一陣慘白,口中「哦」了一聲,一直退到一根亭柱旁邊,喃喃道:「你——你們原來都知道了?」

  晏星寒猙獰地笑了一聲,進退了一步:「這麼說,你承認了?」

  譚嘯心中暗暗叫道:「此番休矣——」他挺了一下腰,朗聲道:「不錯,我正是十八年前,被你們逼死的那個銅冠叟的孫子!晏星寒,你們要怎麼樣?」

  天馬行空面色一沉,嘿嘿冷笑道:「你承認了?很好!小子!你膽子太大了,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深謀遠算,可是,小伙子!你仍還是落在了我們手中,今夜你必須死了!」

  他又逼進了一步,陰森森地笑道:「聽到沒有?像你爺爺當初一樣的死。小伙子,你有這個種麼?」

  譚嘯只覺得由脊椎骨間向外絲絲直冒冷氣,面對著這四個大敵,他一時失去了主張。可是他那好強的嘴,有力的膝蓋,絕不會允許他向敵人屈膝求饒。

  這一霎時,他作了一個明智的考慮,知道自己只有死命一拼了。如能僥倖逃出晏宅,或許這條命尚能保全,否則簡直是不堪設想了。

  想到此,他冷笑了一聲:「我還不想死,晏星寒你們以眾凌孤,豈不可恥?」

  天馬行空厲聲叱道:「小子!你休想再逞詭計,就算是以眾欺寡,以大壓小,今夜你要想逃得活命,是難比登天!」

  他說完這句話,身形向前一伏,輕輕地一抄,已來到了譚嘯身前,雙掌向外一遞,用翻天掌勢,照著譚嘯「心坎」、「肺腑」兩處大穴上打去。

  譚嘯容得他雙掌指尖已堪堪逼近身前,口中冷哼道:「晏老賊休得欺人太甚,譚嘯並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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