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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晏星寒闻声向外一纵,只觉头顶冷风一扫,那怪人发出一声长笑,等到晏星寒倏地回过身时,对方已远在十丈开外,倏起倏落,直向墙外翻去。

  晏星寒一生几曾受人如此戏辱过,不禁老脸一红,怪啸了声:“穷酸!你哪里跑?”

  他口中说着,足尖向前一点,用“龙形乙式穿云步”,向前弹了有丈许远近。就在他身子略一沾地的剎那,口中冷叱一声“着!”随着右手向外一翻一扬,“哧”的一股尖风,一枚“五云石”,直朝着那人脑后打去!

  那老儒身子正要腾起,闻声回头一笑,一探右手,以袖沿把五云石兜在了袖中,嘻嘻笑道:“还有四块,都来吧!”

  晏星寒不由吃了一惊,对方竟知道自己手中尚有四块五云石,他不及思索,以“反身观腕”之势,把四枚五云石以“一钉一”的打法,振腕打出!

  他这种打法,堪称武林独步。江湖上以此为暗器者,虽不乏人,可是能像晏星寒这种打法的,却仅此一人。四枚暗器出手,成为一线,由前面看,只见其一,这种打法,真可称得上“高明”二字。

  那酸儒高叫了声:“好!”

  只见他仍然一手夹着晏小真,只把身躯矮下半尺,直伸右手,像风车似的,旋转着大袖,只听得“叭叭叭叭”四声脆响,全数落入他的袖中。

  发暗器者绝,接暗器者更绝,只此一手,已把晏星寒吓了个面无人色。

  他自知自己这一身功夫,和这怪人比起来,尚还差着一段距离,所谓“光棍一点就透”,晏星寒在这点上来说,还是一个自量的人。

  这一惊吓,酒也全醒了。

  他后退了一步,瞠目道:“朋友!你报一个万儿吧!我晏某人所会的,可全是成名露脸的英雄!”

  这人发出一声怪异的短笑:“晏星寒,老夫如不看在当年你和那老尼姑一念之仁,饶了罗化后人一命,今夜岂能如此开恩!”

  他又是一声低笑,接道:“要是换成朱蚕或是裘海粟二人之一,今夜我定叫他血溅当场!你苦苦问我作甚?”

  说着他正要再次纵身,晏星寒忽进一步道:“你是——”

  这人倏地回头,两弯淡眉一分:“南方有怪鸟,有时也北飞。晏星寒,放过今夜,来日再会,老夫可不会如此便宜你了!”

  他说着回身纵起,倏起倏落而去。

  晏星寒口中念着:“南方有怪鸟,有时也北飞”,忽然打了一个冷颤,脱口道:“哦,南海一鸥!”

  他猛然纵身而前,口中叱道:“桂春明,你回来,老夫有话问你!”

  淡月疏星之下,只见那老儒回身一声冷笑:“晏星寒!好歹由你,老夫言尽于此,令嫒且随我去,老夫保她不死!”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再不停留,如星丸跳掷似的,翻出了围墙之外。

  晏星寒跃上了墙头,茫茫黑夜,早已失却了此老的踪影。他站在墙头上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长叹了一声,心知即使是追上他,也是枉然,或许受辱更甚。他发了一会儿呆,才转身回宅而去。

  心存必死的晏小真,做梦也没想到,竟会突然蒙人所救,虽然她在这人腋下,感到异常羞辱,可是在此生命攸关之际,也只好暂时忍耐了。

  她耳中听到父亲与此人的对白,知道这人定是江湖中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可是她却没有机会与这人说话。

  直到离开家,飞驰了一阵之后,来到了一片树林之前,这人才停住脚,松开了手笑道:“姑娘你活动活动身子,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小真目含痛泪往下一跪,叩头道:“难女多蒙老前辈搭救,恩重如山,只请老人家赐告大名,以志不忘!”

  这人嘻嘻一笑道:“小姑娘,你站起来,我们不是外人!”

  小真怔了一下,心存疑惑地站了起来,一双妙目在这人面上游视了一番,只见这人一张惨白无血的瘦削面孔,一双深凹的眸子,两道秃白的眉毛,头上稀疏疏的一束头发,绕着一个书生的发髻。看起来,虽是一个文士打扮,却总觉不顺眼。

  他那一条瘦如旗杆的躯体,看来真有点“弱不禁风”,如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实难相信此人竟负有一身绝世奇功。

  她眨了一下眸子,面色微红道:“弟子也许太——太健忘——你老人家是——”

  这酸儒嘻嘻一笑:“你原本就不认得我啊!可是我说一个人,你总不会不认识!”

  小真呆了一呆,嗫嚅道:“前辈请说来!”

  老儒点了点头:“在府中承当账房的那位谭啸,就是老夫的得意弟子,姑娘你认识他吧?”

  小真不由倏地一惊,当时又惊又喜,忙要往下拜,却为这老儒一把扶住了,他笑了笑:“你不要多礼,我那可怜的徒弟,如非姑娘相救,焉能会有命在?老夫却应向你致谢才是呢!”

  小真不由含泪道:“弟子技艺浅薄,以致令谭兄险丧生命,老前辈不要见罪!”

  南海一鸥长叹了一声:“姑娘何出此言?老夫太惭愧了,小徒投府之时,老夫曾多次往探,更得悉姑娘对他一片见爱之心,满以为短时不致有所差池——”

  说着又叹了一声:“却想不到,令尊及其老友,意欲斩草除根——如非姑娘,小徒不堪设想了!”

  小真为桂春明这几句话,不由触动了伤怀,想到了谭啸的无情,一时忍不住热泪簌簌而下。

  桂春明看在眼中,早已心中了然,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要伤心,你们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你放心,徒弟虽胡涂,师父却心里有数!”

  小真不由玉面一红,忙收敛了眼泪苦笑道:“弟子只是感叹自己身世,倒不是为别的!”

  桂春明笑了笑并不说破,他看了一下天道:“你先随我到钟楼休息休息吧,一切事情明天再说。你放心,现在有我在你身旁,你爹爹或是他那几个朋友,都不敢把你怎么样!”

  晏小真点了点头,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老前辈——你老的大名是——”

  桂春明笑了一声,爽然地道:“我姓桂,名春明,人称南海一鸥。”

  晏小真不知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人物,点点头恭敬地记在心中,改口道:“桂伯伯,你头里走,我跟着你,不要紧的!”

  南海一鸥连连点头道:“好!好!你功夫挺不错,我知道!”

  他说着身形纵起,似有意试探一下她轻功如何,一路倏起倏落,向前飞驰而去。晏小真也施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在后紧紧追随着,起先倒还能跟上,谁知驰出两三里以后,她可就显然落后许多了。这时心中不由暗暗羞急,忽念到,连父亲那么好的轻功,尚还跟不上他,我怎么行呢?

  可是却又不好意思出口请他等一等,只得咬着牙拚命地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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