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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公子錦說:「不行,你們可不能私下交易,還有我一個。」

  燕子姑娘斜眼一瞟,說:「又有他什麼事。」

  小鶴也說:「不行,沒有你的份,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兒。」

  燕子姑娘說:「要學也行,得先交學費。」

  小兒女們一番調笑,倒是給眼前帶來了一片和諧氣氛,全然不像是大敵當前模樣。

  即在此時,耳邊上響起了「噹噹──」一陣子雲板聲響,其音悠長,久久不歇。

  忍大師「哦──」了一聲,即聽得門外一人朗聲道:「無量佛──方丈師兄在那裡?老衲請示來了。」

  即時現出兩名僧人的身影。

  各人看時,認出來人正是棲霞方丈猛大師與該寺達摩堂主持無葉和尚。

  二僧一改往日寬袍大袖的袈裟裝束,俱著緊身灰布衣靠。猛方丈背背青鋒,腰挎暗器革囊,襯著他高大直聳的身軀,雖說年逾古稀,卻也氣勢糾糾,不可等閒而視。

  無葉和尚豹頭環眼,背插雙刀,腰間銀光燦爛,墜著南瓜般大小的一對流星錘,足踏芒鞋,一雙褲管高高捲起,那樣子較諸戲臺上的「花和尚」魯智深更見威武十分。

  兩個和尚想是沒有料到,在場有這麼多人,更不曾料到三太子朱慈炯也在座上。

  雖說是出家人四大皆空,惟此番大義當前,草野奇人以「民族大義」為唯一服膺,如是眼前「人君」大禮,便不能免俗。

  忍大師道:「二位師兄來得好,殿下在此,還請見過才好說話。」

  猛大師「啊呀」一聲,口宣「無量佛」,即與葉大師單手豎掌,向著朱慈炯深深打了一揖。

  三太子不敢實受,欠身而起道:「二位師父少禮吧,快請坐下說話。」

  忍大師隨即為雙方作了介紹。

  三太子大加敬佩道:「原來二位就是棲霞寺的方丈與達摩堂高僧,你們的事,葉老師父早就告訴我了,好不令我欽佩──」

  說時站起,雙手抱拳,向著二僧深深打了一躬。

  兩個和尚慌不迭左右閃身讓開。

  「太子萬不可如此,折煞和尚了。」

  一時雙雙回揖,才自行落座。

  三太子原有很多話要說,尤其對於這個無葉和尚單身力抗清軍,身陷大獄,幾乎喪命的可歌可泣事跡,心存萬分欽佩感激,再者猛大師的守正不阿,毀寺全節,該是何等胸襟抱負,諸如此類皆非眼前片言數語可以交待。

  只是眼前卻不是說話時候。

  葉老居士向著二僧點頭道:「雲板聲響,想是敵人再一次進攻來了。」

  「無妨事──」猛大師說:「對方改了陣勢,各位在這裡大約也可看知一二。」

  恃立窗前的弟子,隨即將臨江一面的湘簾高高捲起,啟開窗扉,至此前眺,大江一面礙於山峰形勢,雖不能盡收眼底,卻也看個大概。

  當下即由三太子帶頭,各人步向窗邊──本日天晴氣朗,素日鎖山雲霧,俱為天風吹開,秋光晨藹裡大江一面盡收眼底。

  居高臨下,只見近處江面上點綴著敵人來犯的大舉陣勢,鐵甲船殼與敵人侍列戰士鎧甲刀戈,交映出一片眩目光彩,其勢雄偉,不可輕視。

  「阿彌陀佛──」忍大師手捏胸前佛珠說:「好一個六六山水陣勢,看來此番敵人是大舉出動了。」

  猛大師銀眉頻眨,嘴裡「啊──」了一聲,訥訥道:「要不是有此一觀,我幾乎被他們給蒙住了。」

  原來他們先時在達摩院所距的小島,因限於形勢,並不能對於敵人來犯陣勢得窺全貌,眼前湖心樓窗開一扇,乃可補前方之不足。

  這一看,使各人俱不禁吃了一驚。

  一向深沉持重的葉照老居士也不禁為之發出了一聲驚嘆,哼了一聲道:「老和尚說得不錯,是一個『六六出水』陣式,看來對方陣營裡,此番有高人在座了。」

  猛大師偏頭道:「何以見得?」

  葉照「哼」了一聲道:「如果只是個六六出水陣式,高明固然,並無玄妙之處,大師父你再看看船上戰士的站列方位當知此一戰陣的非比尋常了。」

  這麼一說,各人才被他提醒,打量之下,所見便自不同。

  燕子姑娘說:「老前輩說得不錯,看來他們是按『太乙奇門』陣式站立,主座應是梅花瓣的中心了。」

  葉照看著他點頭道:「丁仙子高徒畢竟不同一般──」目光一偏公子錦道:「賢契你說呢?」

  公子錦說:「太乙奇門,隱『甲』於中,杜姑娘所見,固是不錯,只是若是主座居中,豈不與『六六出水』陣式自相犯剋?」

  「叭!」一聲。

  手持折扇的杜先生呵呵笑道:「公少俠所見與我正是一般,好一個高妙陣勢──唔唔──想不到,想不到,清軍陣營裡竟然會有這等高明人士?我們這一次可是遇見了對手,切切不可掉以輕心呢。」

  燕子姑娘轉向公子錦,欽佩的道:「你說得不錯,怪不得我娘對你大加讚賞,要我向你多多請教呢。」

  公子錦自謙地笑了一笑,這不是客套時候。

  由此他也就知道了眼前的這位杜先生,雖說不擅武功,卻有奇方,正是傳說中古人鬼谷、張良之類的人物,當必熟讀兵書,甚悉陣法,是以才得輔佐三太子,輾轉亂世,屢脫樊籠之困,誠然令人可敬了。

  葉照老居士略點頭道:「先生所說極是,若是如此,我們將何以對應?」

  杜先生一笑說:「葉老師父你的玄天妙術,我久已敬仰,如何反倒問起我來了?」

  葉照哈哈一笑,又轉向一旁並立的兩位方丈高僧一後者二人其實也各有見地,只是為人謙遜,不喜人前賣弄而已。

  「二位老師父意下如何?」

  其實在場各人俱非凡俗,三人行必有我師,葉照老居士乃自有此一問。

  「阿彌陀佛──」忍大師手打問訊道:「奇門遁『甲』,既非藏在中座,便於五宮中尋覓才是。」

  猛方丈哼了一聲,銀眉頻動道:「那也未必,『神龍擺尾』,以老衲看來,那操持船陣的中樞,也可能不在五宮之位,在後面也不一定。」

  「妙!」麻四先生也插上一嘴道:「老和尚可真是別有所見,要是這麼說,可就麻煩了,依我看來,此陣必出自老賊『飛天鷂子』唐飛羽的親手佈置,這老兒自恃在天竺隨異人學過些異術,每喜在人前賣弄,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葉照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就是他,哼哼,此人自負甚高,那一年在武夷大會上,為雲飄飄擊敗,出了大醜,事隔多年,這一次出來,想是必有所備,卻不知雲飄飄這個怪物比他更精明十分,說不定此刻就在他的左右,乘虛而入,怕的是他還不知,這一次,要吃大虧,大禍臨頭了。」

  頓了一頓,他隨即又接道:「只是,我們卻不能坐觀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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