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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叶老居士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淡淡地只说了声:“领教了,你去吧。”

  木三凄惨地怪笑了一声,正要离开,耳边却响起了急骤的云板声。

  庙里似乎发动了大的阵式,黑暗中灯光晃动,直向眼前簇涌过来。

  一个和尚抢步而出,大叫道:“姓木的,你还想走么?你跑不了啦──”

  可不是吗,火光晃动,四面八方都有人簇涌过来,居高下望,清楚地可以看知是一堂阵势,非同小可,为首的八个和尚,各人身穿黄色袈裟,伫立八方,分明是本寺的八堂长老全都到了。

  看到这里,神眼木三再一次发出了怪笑之声,转向亭前的叶老居士道:“姓叶的,你枉为一代大侠,却也如此卑鄙伎俩,木某上了你这老儿的当了,罢──罢──有什么伎俩,你们就都施展出来,看看能耐我何?”说时身子向下一矮,右手翻处,已把插在后腰上的一件兵刃取到手里,随风一舞“呼”地展开来,竟是一面长四尺,细窄刚韧的黑色三角旗子。

  知道实况的人,都不禁心里有数,敢情是木老三情急之下,把他一向深藏不露的独门兵刃──“剪金风”也施展出来。

  无如睽诸今晚这个阵仗,他的败象已定,即使三头六臂也必将插翅难飞。

  “且慢!”

  站在亭前的叶老居士,忽然断喝一声,制止了眼前的乱嚣,随即抱拳朗声道:“叶某有言在先,请木当家的自由转回,各位师父请网开一面,不与阻拦,感激不尽。”

  一面说时,环顾左右四周,深深一揖。

  随着他的话声之后,各处灯光顿时为之消逝无形。

  伫立屋脊的神眼木三,目睹及此,自不会坐失良机,冷笑一声,向着亭前的叶照抱拳道:“姓叶的,咱们后会有期,走着瞧吧。”

  话声一落,猛杀腰,箭矢也似地已纵身而出,一跃三丈,落身于左侧面偏殿飞檐,再弯身第二次纵起,野鹤穿云样已消逝无踪。

  一场看来极其凶猛的杀戮场面,转眼间即为之烟消云散,那么盛大的场面,看起来倒像是多余的了。

  其实却也不是,来者三人,除了神眼木三之外,其他二人俱落网被擒,眼下在临江寺已成了阶下囚。

  悄悄关上了窗户,公子锦回身向着身边的燕子姑娘微微一笑说:“好精彩的一场打斗,不是吗?”

  燕子姑娘也笑了。

  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说:“的确是的,这位叶老先生,我久仰他极了,今天晚上总算见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的本事比我想的更大,就是与我义母比较也毫不逊色,很可能他们之间不相上下。”

  “这话怎么说?”公子锦神秘地笑着:“天下真的有不相伯仲的两个人?我想即使武功再高,如果真的比起来,总也应该有高下之分吧。”

  “你说得对极了。”

  燕子姑娘回以神秘的微笑说:“我也时常在想这个问题,可是你可曾注意到了,这些所谓的极厉害的高人,他们似乎都有一种共识,除非是深仇大怨,绝不会去拼个你死我活,也绝不会为了一时的逞强好胜,硬要分个高下,所以我想武功与智慧与道德修养诚然应是一体,那意思也就是说,在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时,都会有一种共识,这种共识也就是我所谓的‘不相上下’了,公大哥,你认为我说的可对?”

  公子锦深深吸了口气,用着异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这位姑娘,心里由衷地充满了钦佩。

  诚然,燕子姑娘正是说出了他心里的感觉──那就是一个真正伟大的武者,在他超人强大的武功之后,必须兼具智慧与道德的修养,特别是后一层的功力,往往较前一层更为重要,认真探讨起来,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侠”与“魔头”的分野与不同之处了。

  燕子姑娘说:“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我说的可对?”

  “你说的对极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刚才叶老居士才会留下木三的一条活命。”公子锦说:“可是木三岂能真的因此就会有所改变?或是更变本加厉地继续为恶呢?要是这样,叶老居士的一片仁心莫非是白用了?却又为了什么?”

  燕子姑娘说:“我并不认为如此,人的生死祸福,其实并不由人来决定,不要忘了,冥冥中还有气数二字。”

  公子锦一笑说:“原来姑娘如今功力已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可喜可贺。”

  “谢谢你吧。”燕子姑娘眨了一下眼睛道:“何必说我,你将来的造诣,不知要高出我多少,到时候可别忘了此时此刻,有我这个人,我这里先施个善缘,就叫你一声公师兄吧。”

  一面说笑嘻嘻地站起来,向着公子锦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公子锦惊笑说:“哎呀──这可是不敢。”

  刚要起身移动,奇怪的一双腿脚,偏偏站立不起,肩上也像是有什么力量压着一样,便这样莫名其妙的受了对方一拜。

  之后,公子锦再一站立,却又轻轻松松的站了起来。

  燕子姑娘像发现了什么,奇怪地打量着他:“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公子锦把刚才奇怪的感觉告诉了他。

  “呀!”燕子姑娘脸色极是惊喜地看着他道:“你可真是一个福气人,怪不得我义母说你将来有极大的成就,你知道为什么你站不起来吧?”

  “为──什么?”

  “那是因为在你背后的神灵要你那样的。”

  “那又——为什么?”

  “人是不平白无故地受人大礼参拜的。”燕子姑娘说:“除非你真的有这个福份──啊,我明白了,这意思就是说,你终必将会有大成就,而刚才我的那一声师兄,看来还是高攀了,哈哈──,其实应该叫你一声师父才对──可你实在又太年轻了一点儿。”

  “不要胡说。”公子锦笑嗔道:“你可真会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是说真的,你知道吧。”燕子姑娘说:“连我义母都说,将来还要沾你的光呢!”

  公子锦摇头一笑:“说什么沾我的光,要不是她老人家,我已经两次遭了大难,请转告她老人家,若是日后真能为她老人家效劳,万死不辞。”

  “好──这可是你说的。”燕子姑娘伸出了一只手:“咱们击掌为誓。”

  两只手“啪”地迎在了一块。

  燕子姑娘随即站起道:“我该回去了,明天见。”

  开门步出,晃了晃身,随即不见。

  天色微明。

  公子锦居高临下,对着一片深渊、云蔼,方自行了一套吐纳功夫,身后已有人来。

  是那个法号“至愚”的矮小和尚。

  见面行礼之后,和尚说:“请随我来。”

  公子锦便随他离开,走了一程,和尚笑说:“昨晚上的事,公施主受累了。”

  “哪儿话。”公子锦站住问道:“那两个人还在庙里?怎么发落了?”

  和尚说:“方丈师父把他们囚在湖心,随后再发落。”

  “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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