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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盤坐垂目的高立,恰在這時,驀地睜開了眸子。同時間,小老頭即感覺到一股冷森森的氣機,自襲身前,猝使得小老頭兒幾已抬起的手,不得不緩緩地放了下來。「老兄你歇著你的吧,我不打擾你了。」

  猝然發覺到了對方的不是好相與,小老頭不得不暫壓衝動,緩緩回到了壁角,另策出手之招。

  壁間火把原本只剩下一截尾根,燃燒了半天,已到盡頭,忽然光華一聳,隨即完全熄滅。

  石洞裡再次回復了黑暗,高立仍然在打他的坐。老喇嘛敢情是真的醉倒了,並且深深入了睡鄉,一時發出了如雷的鼾聲。小老頭兒不知在幹些什麼,卻也沒有發出聲音。

  洞外像是起了大風,轟轟聲先是由遠而近,緊接著整個山都似乎為之搖動了起來,人坐在地上,只覺到整個地面都在顫動,身邊上那隆隆聲更為清晰,簡直有如萬馬奔騰,好厲害的大風。

  洞裡火光既熄,即使出聲說話,也聽不真切,高立的一雙眼睛,卻完全睜開了。

  這種情況,對於一個初次經歷的人來說,必有其恐懼震憾的一面,然而對於白鶴高立這個老魔頭來說,卻是並不顯著。事實上他所表現的卻是異常的冷靜。

  洞內伸手不辨五指,洞外大風迴蕩,聲如萬馬奔騰,此時此刻,人的比重可就異常的渺小而微不足道了。

  白鶴高立必然已警覺到了什麼,似乎有一陣微風,由他身前數尺之外蕩飄了過去。然後老喇嘛蘇拉的鼾聲忽然停住了,像是在翻動著身子,這一切在震耳欲聾的風聲襯托下,原是極其含糊不明顯,若非是心有專注的有心人,萬難覺察。高立卻察覺到了。

  他曾練有多年的「透視」之功,即一般人常說的「夜眼」。只是這類功力即使練成之後,也不如外面所傳說的那等神妙,較之白晝觀物,尤其不可同日而語,大不了能夠看個輪廓大概而已。然而,在此「伸手不辨五指」的情況下,能夠看上一個大概,已是絕頂的難能了。

  憑著這一份訓練有素的視覺觀察之力,高立已有所警覺,他隨即雙掌接地,借助兩肘之力,把整個身子向外挪開了數尺之外。

  果然就在他身子方自挪開的片刻之間,一點豆大的星火直循著原來棲身之處落下去,火光一現發出了「轟隆!」一聲大震。幾乎與這粒爆炸物什同時出手的是一條快捷的人影,如非是爆炸時所現出的那一閃之光,也是無能看清,借助這一閃之賜,可就看清了來犯者的全貌了。敢情就是那個瘦小乾枯的小老頭兒。

  瘦老頭儘管是瘦小乾枯,可是這奮身一擊之力卻是大可觀,隨著他雙掌過處,石壁間頓時石屑紛飛,使得這本已處天搖地動之勢下的情勢,更增添了幾許威力。然而,無論如何,這一擊,甚至於這一炸俱都落了空,隨著一現即熄的閃光之後,現場依然為如同墨染的黑暗所吞沒。

  瘦老頭的驚訝自可想見。他原是早已忖度好了地勢,自信雙管齊下,萬無一失,卻沒有想到這般精密的配合,依然落了空招。而一擊不中,平白暴露了自己的原形,對方豈是好相與,祇怕一場激戰是在所難免了。

  小老頭一擊不中,借著乍閃之光,已經看清了高立的坐處,自是不肯放過。是以在他一擊不中之下,整個身子來了一個凌空倒折之勢,一個反剪,疾風怒浪地摸著黑,再次向其認定之處反翦了過去。

  由於有了前車之鑒,瘦老頭這一次施展得更為凌厲,隨著他推出的兩掌,施展的是最耗內力的功夫,將方圓地方,全都在自己凌厲的掌力之下了。

  他當然知道對方的厲害,是以一上來即施展「搏獅」之勢,稱得上十成功力。

  然而當前的那個高瘦鶴髮老人,確是有「神出鬼沒」的一面。似乎一切早都在他忖度之中。這般情形之下,瘦老頭的凌厲攻勢竟然再次地又落空了。

  瘦老人第二次掌勢落空之下,隨著撲出的身子,施了一招「地捲風」,驀地把身子反翦起來。

  眼前一片漆黑,除了外面所加諸的風勢干擾之外,石室內卻是出奇的安靜。

  「相好的,」瘦老頭出聲地道:「我這雙眼睛算是瞎了,認錯了好朋友,你老兄報個萬兒吧。」

  石室裡實在太黑,瘦老人一面說話,一面也在提聚真力使瞳孔放大,能夠使自己看得清楚一些。須知他亦是大有來頭之人,只是今天兩位相逢,讓他感覺到碰見了畢生少見的厲害對頭。

  說話之間,他足下虛點,身子向左面錯開了尺許。

  果然,就在瘦老人足下方自移動的一霎,兩枚細小的暗器由身側上方滑了過去,這一細微的現象發覺,禁不住使得他背脊發涼,機伶伶為之打了一個寒顫。

  也許是兩片落葉,兩截樹枝,或是兩粒小石子,這些都無關緊要,更要緊的是加注了那等充沛的內力之後,便十足地能致人於死命。

  高立不動聲色地發出了這兩枚細小的暗器,原以為即可人不知鬼不覺地就把眼前的小老頭置於死命,卻沒有料到對方也有異於常人的一面,居然防範杜微地事先從容化開了。

  高立運用敏覺的聽力之下,發覺到自己發出的暗器竟然落了空。

  緊接著,他發覺到小老人的身影已移向了一邊。

  第二次興起了殺機,高立二指駢處,以「一元神指」之力,猝然向著對方點過去。

  那個小老頭敢情不是個弱者,雖然「夜視」之力較諸白鶴高立要差上一些火候,可是卻也有他神妙不可思議的一面。就在高立指力發出的同時,他似乎已預感到了不妙,整個身子猝然向上騰升而起,活似一隻大守宮般貼在了洞頂之上。

  他這一手得力於方纔火把未熄之前敏銳的地勢觀察,是以施展起來極是從容,身形一經上貼,頓時隱若無形。

  由於現場石洞,上下四方多為崢嶸凹凸之岩石,一經藏身子內,幾乎全身隱沒,當此黑暗之境,即使高立精于夜視之功,猝然間也一時萬難查覺,一驚之下,非同小可。

  小老頭夜視之力雖差於高立,惟借助先此的地勢觀察,一時竟然可與對方拉平。

  「你跑不了的。」高立冷峻的一雙眸子睜大了,緩緩地在四下搜索著:「即使你有通天徹地之能,今天落在了高某人手裡,且叫你現出原形。」

  這幾句話全是發自內力,是以擴散之功向外傳出,聲音聽來散自四面八方,即使是洞外風聲如吼,也都能清晰地聽在耳中。

  小老頭當然聽見了,只是他卻硬是悶不吭聲。

  由於方纔兩次的出手,使他發覺到對方這個高瘦鶴髮老者,大非易與之輩。

  一個人即使生性突梯滑稽,玩世不恭,然而當到性命攸關之際,也不能不有所收斂,一改初衷。

  此時此刻的這個小老頭兒,簡直「噤若寒蟬」了。

  外表噤若寒蟬,並不代表內心也是如此,其實小老頭兒豈能不知道對方是誰?對方那一聲「高某人」,無異自承了是誰。「白鶴」高立的名字,儘管武林中並非人人盡知,然而凡是知道的人都幾乎有一種「認同」感,那是一個絕對不可招惹的人物。由是一旦遇見了這個人,避之尚恐不及,又遑論膽敢接近招惹了。

  小老頭兒偏偏不信這個邪,然而現在卻似已有些後悔了。

  他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成為當年本門中唯一的「漏網之魚」了,他「野心」極大,從不朋黨,所向獨行,數十年來足跡踏遍關內外,大大小小的案子真不知道幹了凡幾多少,特長是專門在「老虎嘴上拔毛」,道上朋友忌諱不敢動的買賣,他卻越要碰來碰去,今天竟然碰到了「不樂幫」的頭上來,這番滋味自是感受不同,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大刺激。

  白鶴高立說了兩句話,靜等著對方的回音,偏偏對方這個「行家」硬是不開口說話,這就令他無能由聲音來處而測知對方的藏身地方。

  「老小子!你躲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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