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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白衣人脣角飄起了一絲冷笑:「大家的眼睛都很亮,鐵肩道兄,我久仰你領袖一門的武林威望,只是眼前這件事,最好你不要插手。」

  「哩嘿——」鐵肩道人道:「這個意思是因為足下你已經插手,所以不許別人再插手了?」

  話聲出口,白衣人還沒有答話,卻聽得另一桌上一個人怪聲怪氣地道:「那還用說嗎,人家是什麼來頭,你鵝又是什麼來頭,認栽了吧老小子!」

  道人與白衣人都情不自禁地被這幾句話驚得側目而視,卻看見了當中玩猴兒的那個小老頭。

  兩隻猴子像是很能給主人幫助,只要小老頭一開口說話,它們倆必然敲鼓以應,嘴裡咕哩叭啦怪叫著,四隻猴兒手拍得桌面上盤飛碗跳,好不熱鬧。

  小老頭話說完了,手嘴可也不閒著,大筷子夾菜,大口喝酒,再也不向當事者俗道二人多看一眼。

  這番舉止,明眼人當然是一看即知,白衣文士與被稱為鐵肩道人的道士,顯然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玩猴的小老人這番輕薄,他們焉能不知,只是眼前情勢卻是無暇分神再去顧他罷了。

  白衣文士冷冷哼了一聲道:「在我來此之前,已想到了這裡是臥虎藏龍之地,看來是不假了。」冷笑了一聲,他目注向對方道人,接下去道:「我這是一番好意,道長你最好返回你的武當山去,要不然祇怕眼前事你就難以擔待!」

  鐵肩道人瞪圓了一雙眼道:「足下好狂的口氣,報上你的萬兒來!」

  白衣人冷傲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忽然另桌上的那個小老頭兒,用一隻筷子敲著隔座的猴兒頭道:「兒呀兒,你連瀾滄江上的主人夫婦都不認識,還敢出來撒野,怪不得要吃虧了,鵝要是你,乾脆就滾回花果山去當你娘的猴子大王去,用不著出來再現這個眼了!」

  這番話誰都聽得出來是另有用心,鐵肩道人聽在耳中先是一驚,緊接著不禁勃然大怒,用力地一拍桌子,倏地扭過頭來,怒視向那桌上的玩猴老人,偏偏那個小老頭卻是不與他照面,只顧逗著他的猴子哈哩叭啦叫個不休。

  道人嘿嘿一笑,目光凌厲地逼視道:「老小子你少在道爺前給我裝蒜,等一會我們再算賬。」

  話聲一頓,他轉向白衣文士冷冷地道:「原來閣下就是瀾滄居士,賢夫婦的大名我久仰了,能夠拜會尊駕的身手,倒也不虛此行,來吧,貧道接著你的!」說時,這個道人霍地自位子上站起來,由於站起來勢子過猛,嘩啦啦把一張桌子弄得幾乎翻倒過來,道人索性右手向外一推,直把面前木桌推出丈許以外,差一點與鄰桌撞在了一塊,嚇得那座上的客人紛紛離座逃避,整個食堂裡為之哄然大亂。

  白衣文士見狀亦似被激起了無名之火,冷笑一聲道:「祇怕你接不住吧!」話聲出口,陡地向前踏進了一步。

  也就在這時,對面的鐵肩道人倏地抬起右手低叱一聲:「著!」一股尖風響處,兩隻竹筷並排著,其快如矢,直向被稱為「瀾滄居士」的白衣人一雙眸子上直飛了過來。

  道人能以一雙竹筷當作暗器,當然顯示他的功力不凡,這雙竹筷一出手,極為尖銳的兩股風力,其勢如電,閃爍間已臨近白衣人面前。奇怪的是就在竹筷的尖端眼看著已經接觸到對方眸子的剎那間,兀地像是碰見了一面隱形牆般地,「篤」地響了一聲,雙雙反彈在地。

  這番情景,一經落入在場各人眼中,不禁使得所有目擊者,俱都為之暗吃了一驚。

  正因為現場不乏能者,才格外地為白衣人罕世身子所震驚,雖然白衣人到目前為止,連手也沒有抬起來一下,可是明眼人心裡有數,那雙疾飛如電的竹筷,當不會無故自落。

  這裡面暗藏著一門極為深奧的武林秘功:擠擠功。

  看到這裡,半遮在木柱之後的海無顏,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輕輕發出了一聲嘆息,他不但深悉此功,更深悉此人,也許他並不以為對方白衣人在此刻此地展露神功,取悅市井為然。

  一個精於武功的人,尤其是一個深精武功真髓的人,絕不會隨便輕易地在人前現技,即所謂「俠以武犯禁」,正是這個道理。

  眼前這個白衣人,顯然具有武林中罕見的一流身子,焉能不知道這個禁忌?如此看來,他的人前現技,想必是有所用心了。

  鐵肩道人一雙眼睛睜得極大,他當然不是瞎子,對方白衣人所施展的「擠擠功」他固然是前所未見,卻也並非無聞,悉知是一種精湛的內功結合。

  原來這門功力,須以無上內力集中丹田,再提吸「黃庭」、「祖竅」,運之雙瞳,一經視人,可傷敵於無形之間,當然,要能練到這個地步,即非全不可能,然亦是極難極難之事。

  眼前白衣人看來亦不過方稱「入門」而已。

  據悉,這是一門極耗元氣的功力,可以在一霎之間,耗盡全身菁華,是以即使具有如此功力之人,也不會輕易施展,眼前白衣人所以這麼施展,若非是別有用心,便誠然不可理解之事了。

  除開海無顏之外,這間小小飯店之內,顯然還有不少武林高手,當他們目擊著白衣人所施展的這一手擠擠功之後,俱都情不由己地現出了一番嚴肅。

  正中桌上的那個小老頭也似乎不再那麼囂張了,只是嘿嘿冷笑不已,一面低頭喝著他的悶酒。

  鐵肩道人目睹及此,先是怔了怔,隨即臉色大變。良久之後,他鼻子裡哼了一聲,緩緩地抬起兩隻手抱拳道:「貧道今天算是開了眼了,想不到淫浸武功半生之後,到今天才看見武學的精華,佩服,佩服,見識了!」

  白衣人一雙閃爍瞳子只是緊緊地逼視著他,瞬也不瞬一下,他臉上甚至於看不出一絲怒或是一些兒喜,足見他是一個工於心計,諱莫如深的人物。

  鐵肩道人說完話,無限失望地發出了一聲嘆息,隨即由桌旁拿起了他的那根冰鐵禪杖,大步向店外踏出。

  對於在場各人來說,他的這個舉動確是出入意料,「大丈夫能屈能伸」,想不到這個道人來時如此狂傲咆哮,退時卻「偃鼓息聲」,一點兒也沒有羞慚表現,的確是大家始料非及。

  當下眼看著這個高大的道人,提著他那根遠比他人還要高出的冰鐵禪杖,大步向店外步出。

  他幾乎是與白衣人擦身而過。

  陡地,道人左肩向下一沉,甩身回首,手上的那根冰鐵禪杖有如一條怒龍般,挾著極為疾勁的一股勁風,直向白衣人後腦上直搗了過來。

  鐵肩道人這一手暗伏,委實有失他一門宗師的身分,手段之狠,招式之毒辣,確實凌厲威猛之極,顯然他已認出了白衣人不可正面交手,忿恨之下,才會出此下策,企圖一舉手之間,將對方斃之杖下,論其心地之卑劣亦是無以復加。

  原來道人在武當數十年間,練成了一路「風火杖」法,這「九九八十一路風火杖」法,事實上也正是他仗以開山立門的功力,一經展出威力無匹。眼前這一手「神龍擺尾」,便是功力疾勁,隨著他甩出的杖梢,其上聚集著無比尖銳猛厲的罡風,其勢威猛至極。

  鐵肩道人這一式出手,端的是陰狠至極,無奈他的敵手所謂「瀾滄居士」的白衣人,卻是深不可測。

  道人的鐵杖「呼!」一聲來至白衣人腦後,其勢如電光石火,眼看著已觸及對方後腦,驀地白衣人那顆頭顱卻忽向前平垂了下去。

  「呼!」一聲,挾聚著無比的勁風,鐵肩道人的冰鐵禪杖擦著他腦後的髮梢滑了過去。

  道人的伎倆當然不只如此,他一杖搗空之下,腳下用力地向地面上一踏,吐氣揚聲道:「嘿!」右手霍地向後一擰,原已遞出的鐵杖之身,霍地又拉了回來,斗大的鳩影杖首,反兜著複向白衣人臉上砸了過來。

  這一進一退,一收一縮,顯示著鐵肩道人驚人的腕力,其用以付諸殺傷人之能力,當是不在話下。

  白衣人果然詭異莫測。隨著鐵肩道人硬拉回來的那隻鐵杖,白衣人的一顆頭這一次卻是向後面仰倒了下來,「嘶!」冰鐵杖梢擦著了他的鼻尖拉了回來。

  一杖走空之下,鐵肩道人恍若大夢初醒,這才知道對方瀾滄居士果然負有不可思議的功力,深悔自己行動孟浪,一舉不成祇怕為自己罹下了殺身之禍。

  一不做二不休。鐵肩道人嘴裡「嘿」地低吼了一聲,掌中鐵杖再一次地擰動之下,兩隻銅鑼「嘩嘩嘩」地發出了一陣噪耳的嗚聲,足下一上步,正待再施一手撥風盤打的招式,用鐵杖摟打對方腰身。

  這不過只是他的如意算盤而已,事實上白衣人卻已先他一步出手。

  白衣人的這一式出手,施展得維妙維肖,但見他左手倏起,翩然如展翅巨蝶「噗!」一下已緊緊搭在了對方鐵杖之上。驀地,那隻冰鐵禪杖就像嵌在了石縫裡一般結實,休想扳動分毫。

  鐵肩道人足下一連跨進兩步,一隻右臂施出了全身之力向後一帶,鐵杖就像是焊住了,仍然是一動也不動。

  白衣人臉上現出了一絲冷笑。

  「牛鼻子,這一下,你總該死了心了吧!」

  鐵肩道人心裡一虛,單手握杖,整個身子驀地躍起,呼呼,踢出了雙腳,直取白衣人雙眼,企圖能夠敗中取勝。

  白衣人已容不得他再行撒野,就見他左手倏起,「啪!啪!」兩聲,左右擊出,不偏不倚拍中在鐵肩道人雙腳足面上。不要小看了他這輕輕一拍之力,耳聽得鐵肩道人嘴裡「啊」的痛呼了一聲,身子就空一個倒折,直向後面翻落而下。

  白衣人顯然居心並不仁厚。

  隨著鐵肩道人落下的勢子,白衣人快速的一個上步,其勢如影隨形,右手倏伸,「噗」的一掌已按在了道人看來厚壯的胸脯上。同時間,白衣人另一隻手卻如點水蜻蜓般地彈起,兩隻手指分開著,直向道人雙瞳間落去。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一隅旁觀的海無顏,看到這裡,眉頭微微一皺,正思出手。驀地,食堂裡響起了一聲極尖銳的猴嗚。

  猿猴嗚叫聲,即使在空山曠野聽來已感到刺耳,更何況小小食堂之內。每個人都不禁為這聲突如其來的猿鳴嚇得一驚。

  一條黃影自正中座上倏地騰起,連帶著它頸後亮光閃閃的一條鎖鏈疾如流星般直向白衣人後頸上撲襲了去,這猴兒顯然知道對方白衣人的厲害,身子雖然撲了過去,卻不敢以身相犯,兩隻前爪掄處,卻把頸上那一根亮光閃閃的細長鋼鏈直向白衣人當頭猛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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