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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朱翠實在已被這三個怪人的離奇傳說深深吸引住了。

  「傳說這個宮一刀,原本是一個非常頑劣不馴的少年,雲中玉收入門中後,因為愛他的質稟不凡,因材而授,乃把他最為心愛的一種『氣波刀法』傳授給他,無奈這個宮一刀自恃才華,卻不肯虛心求教,刀法雖成,卻不能神入其髓,雲中玉痛心之下,自承失敗,竟然砍下了他一條膀臂。」顯然又是一件未曾聽過的怪事。

  海無顏冷冷接下去道:「雲中玉斬下宮一刀一條手臂後,將之趕出金烏門,卻不知這個宮一刀在失臂被逐之後,竟然觸發了他的好勝要強之心,三年之後再入師門求師收留,已經練成了『氣波刀法』,深獲刀中三昧,有一刀奔雷之勢,由於他習刀時滿腔悲恨,所以刀法上充滿了殺機,以後行走江湖,更是下手毒惡,而且第一刀總愛斷人手臂,顯然與他當年自己所身受的斷臂之苦有關,這個宮一刀我曾領教過他的刀法,確是一個狠厲無匹的勁敵!」

  朱翠輕輕一嘆道:「不樂島上有了這三位厲害的島主,難怪無人能敵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乃向海無顏道:「海兄你可知道這一次不樂島上來的人又是誰?可是你所說的三位島主之一?」

  海無顏搖搖頭道:「不是的,這個人自稱『無名氏』,是一個年輕人。」

  「他的武功如何?」

  「很高,」海無顏冷冷一笑道:「據說三位老幫主因年事已高,正在加速培植手下的接班人,這個自稱『無名氏』的人,正是他們合力苦心所栽培出來的一個傑出弟子。」

  朱翠恨恨的道:「看他出手狠毒的情形,也許比他三位師父更有過之,而胸懷機詐更有過人之處,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對我所施展的詭詐,哼,要是我有幸能夠見著這人,非要他還我一個公道不可!」

  海無顏道:「其實,公主要見他並不難。」

  朱翠驚喜道:「海兄,你知道他的下落?」

  海無顏點點頭道:「這正是我今夜來拜訪公主你的主要理由。」

  朱翠喜道:「他在那裡?」

  海無顏道:「在一處叫美人莊的校書院裡!」

  朱翠微微愕了一下,皺了一下眉:「原來這個人是個好色之徒。」

  海無顏搖搖頭道:「這倒也並不盡然,也許那個地方正好適合他借以掩身,公主先不要小看了他!」

  朱翠咬了一下牙,忽道:「海兄你可知道這個美人莊在什麼地方?」

  「在東城『三貝子大街』頭上,一看就知道了。」

  朱翠霍地站起來道:「好,我現在就去找他!」

  海無顏冷冷地道:「公主去找他幹什麼?」

  「咦,」朱翠奇怪地道:「就是他和那個啞巴設計誘開了我,騙走了我母親和弟弟,我當然要去找他。」

  「令堂與小王爺殿下,卻不在他那裡。」海無顏道:「就是你問他本人他也是不知道的。」

  朱翠一時被他弄糊塗了。

  海無顏冷笑道:「這就是不樂幫厲害的地方,在他們幫裡,永遠是神秘莫測,甲做的事乙休想知道,依我看那個啞童只不過是設計把公主誘開現場,而下手擒捉公主家人的,祇怕又是另一夥人,說不定令堂與小王爺殿下等一行刻下已在押赴不樂島的途中也未可知,公主你冒失不得!」

  朱翠想了想道:「雖然這樣,這個無名氏我也是饒不過他!」

  海無顏道:「公主且莫要小看了他,我以為他在美人莊居留不去,可能別有用心,公主如貿然前去,著了他的道兒,豈不是大大地失策!」

  朱翠忿忿地又坐了下來。

  海無顏道:「眼前大內這幫鷹犬,顯然已與不樂幫的人接上了頭,我以為不樂幫絕不會把公主家人交給他們,雙方勢將有一場火併,為公主計,正好坐山觀虎鬥,看看最後結果,再定取捨。」

  朱翠苦笑道:「要不是海兄你這麼一提,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唉!我現在真是有點心慌意亂,失了主意,依你的意思,我們下一步應該如何?」

  海無顏冷冷地道:「我現在正在密切地注意著那個無名氏與曹羽他們雙方的一切,老實說,他們雙方都稱得上罪大惡極,我。不希望他們任何一方能夠壓過對方,能夠讓他們長此互相消耗,那才是上上之策。」說到這裡,他緩緩由位於上站起來道:「我會隨時與你保持聯繫,我走了!」

  說到「走」字時,只見他轉身向窗,奇怪的是當他身子轉向窗扇的一剎那,那兩扇原本關閉的窗扇,竟會霍然自行敞開。海無顏的軀體,就像是一隻風中的紙鳶,雙臂開合之間,已穿出窗外,眼看著他足尖借助於一行修竹,不過是輕輕一彈,隨即消逝於霍雨夜色之間。

  朱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暗自折服。

  一排人影出現在眼前這片山窪子裡,算一算,共是十條漢子。

  黑色的油綢子雨披,大笠,長刀,在隱約的燈光照射之下,一片油光水亮。

  每個人的行動看上去都是那麼利落,起落進退,行動如風,轉瞬間已把眼前這片梅園踏覓一周,隨即回身,分為兩列,一邊五個,雁翅也似地在眼前石亭正前方左右排開來。

  一盞高挑長燈就插在亭子前邊。

  青矇矇的燈光在夜雨裡,份外顯得悽涼,雨水洗刷著鑲嵌在正面亭檐上的那一方大理石匾額,是以那「觀梅亭」三個字,看起來也就格外顯得清爽。

  曹羽、郭元洪、姜野、夏元之、桑斗靜靜地都坐在亭子裡,似乎內廠的幾個頂尖兒的人物全都出動了。

  曹老頭子搭著一雙長眉,寒著臉,說不出的一種不開朗神色,不時地抬起目光來緊緊地逼視著當前的那片梅林,似乎那裡面包藏著什麼神秘似的。

  「大人!」郭元洪冷笑著說道:「別是我們著了那啞巴的道兒了呀!這裡可看不見一個外人,豈不是透著有點玄嗎?」

  曹羽冷哼了一聲,微微搖了一下頭:「不會的,能賒的已經賒了,還能上什麼當?很明顯的,不樂幫今夜約我們來,是在跟我談交易,講價錢,放心吧,他們一定會來的。」

  鐵臂神姜野說道:「大人說得是,卑職也預料著,他們一定會來的,不過——」

  他把聲音忽然放低了:「大人,難道我們真的接受他們的敲詐?還是——」

  曹羽陰沉的臉上忽然現出了兩條怒紋:「就是那句話了,銀子多的是,全在老虎背上,能拿就拿,拿不走可就得給我小心點!」

  微微一頓,他偏過頭看向另一位金星衛士雙手飛石夏元之道:「元之,我要你安排的人都妥當了沒有?」

  夏元之抱拳道:「大人請放寬心,林子裡弓弩、繩網、暗道裡還有八十名殺手,就算下水,還有三十六個『水鬼』等著他們呢!」

  千手太歲郭元洪一笑道:「這一次倒要看看他們不樂幫的人是怎麼個上天入地了。」

  曹羽鼻子裡哼了一聲,打量著面前幾個最得力的手下:「你們可千萬不要小看這個『不樂幫』,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樑山,就憑著他們膽敢與朝廷為敵,吃到了我們頭上,就可以想到他們有多厲害了,再說——」

  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曹羽的話已到了脣邊,卻又臨時吞到了肚裡。

  鐵臂神姜野忍不住道:「大人像是與那個什麼『無名氏』以前照過盤兒,可是?」

  「哼,」曹羽看了他一眼,似乎有點責怪他不該有此一問:「不錯,有過那麼一次!」

  那是三年多以前的一件往事了,曹羽為了一件私事,私行兩廣,不意為仇家,即盤踞在蒼梧山的『蒼鬚老人』,所困,性命相關危機一瞬間,卻得力於「不樂幫」的忽然介入,乃得脫困。原來「不樂幫」與「蒼鬚老人」結有宿仇,是夕大舉出動,由不樂幫三位幫主之一的「白鶴」高立親率島上健者數百前往復仇,蒼鬚老人是役慘死在高立之手!

  高立為服曹羽,親手挫之,遂令愛徒開釋,彼此相約,今後凡是「不樂幫」有求之事,曹羽乃得無條件應允,當時曹羽眼見不樂幫聲勢了得,更震於高立傑出神技,祇得含忿應允,乃得脫困返回。

  這件事雖然事過多年,卻一直深深藏置在曹羽內心,引為平生之大恥大戒,當然對於當日親手折服自己的「白鶴」高立,更不禁懼恨兼具,想不到當年之因,卻結今日之果,不樂幫的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劫去了鄱陽王的家人,使自己左右為難。

  這一筆昔日之恨,被姜野一語道及提醒,想起來猶不禁怒火中燒。

  這是他平生大辱大恥之事,自不願說出讓人知道,而眼前之一番部署,更顯示出他意存對不樂幫的恨惡與報復。

  時間在斜風細雨裡溜走了不少。

  正當大家感覺不耐之時,一陣婉轉的笛聲出自當空,隨風飄送過來。

  亭子裡幾個人情不自禁地俱都站了起來,倒是曹羽還能沉住氣,坐在石凳上不動聲色:「你們都坐下來,沉住氣!」

  聽了他的吩咐,大家都重新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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